隻這六個字，就讓沈老頭瞳孔一縮，終於仔細地抬眼打量崔堇娘。
她今日穿著緋紅色的石榴裙，大紅的短褂，襯的膚白貌美形態婀娜，打眼看去以為就是普通溫柔賢淑的婦人。
可一旦看進她的眼眸中，卻能感受到洶湧複雜的情緒，不甘，痛恨，滄桑。
明明隻有二十出頭的麵相，卻第一次讓沈老頭看不出心裏想什麼。
“那麼凶的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養得了的。”
沈老頭眼底嘲諷，不是沒人想要最凶悍的狗，可到頭來，不是被反噬要麼就馴服不了，反而惱羞成怒，將那些狗殺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崔堇娘微微一笑，絲毫不亂，腦子裏想到前世自己被扔進狗籠子裏的記憶。
那時候因為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毒打一頓後就被下人扔進獵狗籠子裏……
崔堇娘深呼吸幾下，這才將眼底的畫麵壓下，再次睜開眼睛便又恢複到平靜的模樣。
但是她眼底那沒來及收回的戾氣和怨恨依舊被沈老頭捕捉到，這讓他更加好奇這個小娘子到底經曆了什麼。
“你們跟我來。”
帶路的時候，沈老頭故意走在後麵，使個眼色詢問剛才說話的大姐崔堇娘的情況。
得知她丈夫昏迷，婆母凶悍要霸占家產，還有一些惡鄰欺負她無依無靠……
“怪不得如此，”沈老頭聞言算是了然她為何那般憤懣，“接下來能不能選到如意的狗，就看她自己了。”
如果說前院是訓練有素的好學生的話，那後院的狗籠裏，就都是些窮凶極惡的校霸了。
崔堇娘剛一出現，四隻拴著鐵鏈的狗就瘋狂的朝她撲來，尖銳的牙齒恨不得下一秒就將她給撕碎，口水隨著身體的劇烈活動而飆出來。
“我的天呀，堇娘，這，這狗也太凶了。”
大嫂看著那狗不要命撲過來的樣子，嚇的趕緊躲到沈老頭身後，那手指粗的鐵鏈被扯的嘩啦嘩啦響，直立起來就像是隻凶猛野獸。
可越是這樣，崔堇娘就越發滿意，對，就是這樣的氣勢，才能在危險的時候撕碎敵人。
“沈伯父，您這狗養的可真好啊，五黑犬都能找到，”崔堇娘看著其中一隻威武雄壯的黑狗，滿眼讚歎“我能買它麼？”
聽出來崔堇娘是懂狗的，沈老頭的眼神多了些親近和驕傲。
這些狗可都是他精心飼養的，血統純正不說，而且在一代代的繁育中還會挑選更好的作為種狗，現在出現的全都是非常凶悍又聰明的。
除了兩隻五黑犬，還有兩隻立耳的狼狗，特別威風，矯健的身姿寬厚的背脊，都在訴說著它們的強壯和攻擊性。
越看越喜歡，崔堇娘扭頭問能不能把它們都帶回家。
聞言，沈老頭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倒不是心疼狗，而是怕崔堇娘沒那個本事。
一條烈犬就已經夠尋常人折騰了，她竟然都要了。
“小娘子，貪多嚼不爛，別到時候狗沒買回去，反倒被咬傷了。”
“那如果我能讓它們平靜的和我走，是不是就可以都買？”
崔堇娘的話讓沈老頭笑的更開心，似乎在看個無知的孩子，但是他也點頭同意。
雖然這個小娘子看著腦子不怎麼好使，但似乎也是愛狗之人，交給她是放心的。
得到許可，崔堇娘不著急走近它們，反而湊到沈老頭身邊說說話，將籃子裏的熏肉拿出來，一半遞給老人，一半慢慢地撕成條。
狗子們叫了一會，發現崔堇娘似乎和主人聊的挺開心，慢慢的就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她就拿著吃的先站在遠處扔過去，那些狗子吃了，然後又慢慢的靠近一步……
從頭到尾，崔堇娘都沒有表現出害怕恐懼或者威脅的樣子，走的近了，甚至能伸出手背試探它們會不會和自己親近。
“呦嗬，看來有兩把刷子，你之前也訓過？”
沈老頭的話讓崔堇娘勾唇笑了笑，何止訓過，還在狗籠子裏睡了三天，吃狗食才活下來。
“你們要不要和我走？我會好好對你們的。”
狗子們看到崔堇娘和主人走的近，看著它們的眼神也同樣平靜，還有好吃的肉，竟然奇異的都溫順下來。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沈老頭哈哈一笑，知道崔堇娘和這些狗有緣，爽快的同意把狗賣給她。
那位帶路的大嫂看崔堇娘要買四條狗，頓時瞪大眼睛，看來這幾次的事情徹底把她惹怒了，有這四尊門神，誰還敢進去。
就在崔堇娘要走的時候，突然就看到邊上還拴著一條狗，隻是病懨懨的很虛弱似的。
她好奇的指了指，沈老頭難得露出挫敗的表情。
“這是前段時間突然闖進來的，不僅咬死我好幾條好狗，還吃了我不少東西。
我看它長的壯實還好看，就想著馴服當種狗，結果養了一個月油鹽不進不說，還把我的腿弄成這樣。”
說到這裏，沈老頭臉上帶著一絲陰鶩，所以他賣掉所有的狗，唯獨留下它，就是準備離開時把它留下，活活餓死。
崔堇娘走了過去，那狗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是很漂亮的琉璃琥珀色眸子，全身灰白個頭碩大，如果是最佳狀態，應該比這裏所有的狗都勇猛。
“看著好像還有狼的血統，能給我麼？”
她從這隻狗的眼睛裏看出了不甘，和前世的自己一樣，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沈老頭略一沉思，盯著那狼狗好一會，似乎終究舍不得這麼好的狗死掉，幽幽地歎口氣點頭同意。
為了順利將狗帶回去，老頭拿來了一些蒙汗藥下進吃食裏，那些狗子狼吞虎咽吃完，沒一會就都睡了過去。
而後就把它們裝進籠子裏，找來鄰居給五文錢就幫忙推到崔堇娘的家裏。
看著空空的後院，沈老頭有些惆悵，這些都是他的心血，此時卻都空空如也。
正想回屋喝點酒解解乏，結果就看到崔堇娘無聲地站在他身後，嚇的老頭子差點把木棍給扔了。
“你，你怎麼還沒走？”
沈老頭的臉色不咋好，喘著粗氣白眼差點瞪出去。
“沈伯父，那些狗我短時間可能養不熟，你能分給我一些蒙汗藥麼，我想備用一些。”
崔堇娘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這玩意平時藥店可買不到，能從這裏弄點還是不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老頭看了她一眼，想著自己往後也未必能用到，所幸把自己的那些藏貨都給她了。
反正自己也要走，到時候就算崔堇娘惹出什麼禍事也和自己沒關係。
告別沈老頭，崔堇娘自己走在路上，穿過熙攘的街到想要給兩個小奶娃買點糖果子，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