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們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跟墨珩通氣一下。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墨珩吃下那麼難吃的清水麵。
倒也不能說難吃，清湯寡水，沒有一點葷，叫他們養尊處優的王爺如何咽得下去？
而就在青離走後，紅袖帶著幾名芳華殿的宮女也走進來了。
裏麵的禦廚正在收拾小皇帝搞剩下的爛攤子，見了紅袖，連忙迎了過來。
“紅袖姑娘。”
紅袖端著架子，淡淡應了一聲，道：“今日的膳食呢？晚上楚丞相要在芳華殿用膳，公主可吩咐了，叫你們快些準備的。”
“這……”禦廚們皆是麵露難色，忙拱手道：“紅袖姑娘，這禦膳房內還未開火，可能得等一會呢……”
紅袖一聽不樂意了，喝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公主要跟楚丞相一起用膳，要是耽擱了時辰，你們擔待得起嗎？”
禦廚們忙解釋道：“實在不是奴才等偷懶，而是皇上……皇上在禦膳房內折騰了一下午，奴才們也不敢阻攔啊。”
紅袖狐疑地皺著眉頭，“皇上？皇上怎麼會來禦膳房？”
“奴才也不知曉呢，煮了一大鍋麵，這……這還擺在鍋裏呢。”
紅袖走過去瞄了一眼，麵還是熱的，隻是看著十分清淡，倒也符合楚非歡的口味。
想了想，紅袖道：“那就先盛兩碗麵吧，我先給公主送過去，其他膳食，你們可要快點。”
“是是是。”禦廚們連忙忙活起來，用精致的碗盛了兩碗麵，遞給了紅袖帶來的宮女，將她們送出去後，劈裏啪啦的聲音就在廚房內響了起來。
紅袖端著麵回到芳華殿的時候，子玥正纏著楚非歡要他教她下棋，小皇帝的“病”好了之後，京中的那些小姐們也莫名其妙地好了，李太後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何，但是危險解除，便把子玥接回宮來。
子玥手上的傷已經好了，隻是那道傷疤卻還在，用了一些祛疤膏，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為此子玥整日暴躁得很，李太後沒辦法，隻能再將楚非歡“請”進宮來，有了楚非歡陪著，子玥倒是開朗了不少。
現下天色也不早了，子玥卻執著地要跟楚非歡共進晚膳，強製把人留了下來，結果沒想到最後紅袖端上來的卻是兩碗清水麵。
子玥頓時一瞪，拍著桌子，指著桌上那兩碗寒酸的麵，怒道：“晚膳呢？你就讓本公主吃這東西？”
紅袖後退一步，連忙跪下，道：“回公主，今日皇上突然去了禦膳房，這才耽擱了禦廚們準備晚膳，不過奴婢已經吩咐過了，稍後他們便會送來的。”
子玥的怒氣未消呢，一聽是青離在搞鬼，更是怒了。
“我就說宮女生的孩子上不得台麵！她還是皇上呢，竟然跑去禦膳房那地兒……”
紅袖拉了拉子玥的裙角，示意她收斂一些，楚非歡還在這裏呢。
子玥也猛地反應過來，忙扭頭看向楚非歡，卻見他正盯著那碗麵出神。
“楚丞相，這是他們搞錯了，我這就讓他們端下去……”子玥連忙好聲說道。
子玥踢了踢紅袖，紅袖起身上前正欲端走，卻聽楚非歡淡淡道：“不必了。”
子玥瞪大了雙眼，看著楚非歡拿起了筷子，動作優雅地吃著麵，容顏盛世，連吃麵都這樣令人著迷。
隻是這麵……
子玥拿著筷子攪了兩下，眉頭擰成一團。
她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寒磣的東西呢？一點肉都沒有，而且麵都爛了，叫人怎麼吃得下？
“楚丞相……”
子玥還欲說什麼，可是楚非歡卻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麵，一點也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京城富庶之地，哪怕是最窮苦的人家，也鮮少吃這樣的麵。
可是就是這種最寡淡的清水麵，卻讓入了這位權相的眼。
丞相府內的廚子也嚐試做過清水麵，隻是他們向來講究底湯與火候，熬得濃香的骨頭湯，揉得帶有嚼勁的麵條，還是各種名貴的配料調味，都不是楚非歡要的味道。
大概就是這樣，清水做湯底，煮的發爛的麵條，還有幾根菜葉子，最寡淡的味道，卻成了他這十幾年裏最深的回味。
麵還是熱的，淡淡的白煙升起，氤氳了楚非歡精致的臉，遮掩了他眸中最深的傷痛與決絕。
他以為這麼多年了，他可以從容淡定地麵對任何事情，他不懼生死，不畏成敗，他從地獄中爬起來，變成魔鬼屠殺人間，卻在那一個雪夜，偶遇一個女孩，她笑意盈盈地端著一碗清水麵，放在自己麵前，沒有隻言片語，背影便消失在了大雪深處。
如果說他一生有什麼最難忘，不是天雍皇宮內的奢華，不是那個深夜大火中的絕望，也不是一次次死裏逃生。
是那一夜，那一碗麵，還有那一個人。
把他從地獄中拉回來的人，他卻親手將她推向了地獄。
楚非歡握著精致的筷子，手有些用力，骨節泛白，整個人像是沉浸在了悲涼的深潭之中，無法自拔。
子玥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隻是見他吃光了一碗麵，不由得懷疑，難不成這麵隻是看著醜，味道還不錯？
子玥嚐試著吃了一口，立馬又吐了出來，“啪”的一聲，重重地放下筷子。
“呸呸呸！這什麼東西？禦膳房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東西來？”子玥氣鼓鼓道：“紅袖，你快去把這個人給本公主趕出宮去！”
紅袖為難道：“公主，這麵，是皇上做的。”
雖然不是青離親手做的，但是卻是青離指揮的，紅袖覺得這鍋還是不該由無辜的禦廚來背。
“什麼？”子玥張大了嘴巴，嘲諷道：“她是病還沒好嗎？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親自下廚？”
楚非歡忽然抬起頭來，不同於子玥的震驚，他更多的則是疑惑。
小皇帝自小也是吃著山珍海味長大的，為何會做這種東西？而且，雖然味道與晉州小石橋莫大娘的清水麵不太一樣，但是也是有幾分相像。
難不成真有如此巧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