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他不敢賭

衛鞍寒聲說著。

雙手緊握成拳,關節交錯間咯吱作響。

“我小姑姑從來不屑朝堂黨爭,與她爭鬥也不過是力求自保。”

“當年,她上位之後,更是第一時間要請旨離宮。”

可太後非但沒同意,還直接讓人把她抓了起來,關在冷宮之中日夜折磨。

一直到半年後,衛妃再也支撐不住,永遠閉上了雙眼。

“衛家也全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唯有小姑姑不同。”

“她那麼好的人,被迫成為棋子,還被折磨至死……”

“她死時,我便發過誓,一定要替她親手殺了那個殘害她的人!”

淩相聽在耳中,心中疑慮打消了幾分,如今卻隻覺得好笑。

他還當這小子是有什麼野心,沒想到臨到最後,隻是為了複仇。

到底是個黃毛小子……

即便坐上家主之位,也還是嫩了些。

這般想著,淩相心中警惕降下不少。

“我知道,淩相您最近在暗中也有不少動作……”

“倘若您的想法不是與我說的一樣,您也沒必要私下裏做那麼多小動作。”

“我說的對吧?”

衛鞍滿臉自信,直接戳穿了他的意圖。

淩相並未承認。

隻是看了他半響,才緩緩道:“你說的這些,本相可以相信你。”

“隻不過……有些事可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太後這些年積攢下的根基,也並非說斷就能斷的。

“您是說……寧家?”

衛鞍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淩相不言。

微沉的神色,卻早已說明了一切。

從晉州收複的那一萬多兵馬,已經被他的秘密帶回了京都,如今就在京都外五十裏安置著。

可他遲遲沒有動手,一是因為想找到兵符,行動才會更加穩妥……

其二,便是寧家。

有寧家在,他還當真不敢保證,自己能順利攻入宮內,拿下太後。

“我當您籌算過人,沒想到……您還有如此畏縮的時候。”

衛鞍哼笑起來。

淩相麵色沉了幾分,冷冷瞪著他。

“咱們這幾個世家,背地裏都是什麼德性,您應該不會不清楚。”

“寧家雖是世家之首,可也不簡單,對太後有多少忠心。”

“更何況,還有先前寧家女被陷害,寧夫人請了太醫卻被搶走等事……”

“我猜,那寧家家主心中的怨恨和不滿,不比您少。”

這話所說,倒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

淩相神情一變再變。

雖然心中仍有懷疑,但不可否認的是,自衛鞍進來,聽他說了那麼多後——

淩相心中的確有所動搖。

並且還不少。

“有這份怨恨,讓他和您一起反了,或許做不到……”

“可若隻是讓他什麼都不做,便是輕而易舉。”

“無緣無故,寧家又怎會輕易聽命於我?”

淩相蹙眉,隻覺得,對方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若將他的目的告訴寧家,隻怕那老滑頭轉眼便反水了。

“前些日子,有位醫術了得的大夫到訪寧家,替寧夫人治好了病情。”

“此事您可知?”

衛鞍沒有即刻回應,反問道。

“知道又如何?”淩相本能回應。

說完了,才又想到什麼,驀然瞪大眼眸:“那是你的人?”

“若是您想,那也可以是您的人。”

衛鞍笑了笑。

眾人皆知,那寧鴻文雖心狠手辣,卻愛妻女如命。

即便是為了夫人性命,也足夠讓他這一次隱忍不發了。

若說一開始隻是動搖,那麼現在……

他已經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了。

他自己事先便做了一定準備,而如今,又有助力主動送上門。

此次的事,隻要能籌劃好,幾乎是把握十足。

“我可以保證,您若要動手,必定萬無一失。”

“而事成之後……我要那個老太婆的性命。”

“還有,世家之首的位置。”

衛鞍緊緊盯著他,半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如何?”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酒,主動把酒杯遞到淩相麵前。

淩相沉默半響,把自己的酒杯端起來,與他輕輕一碰。

“好。”

說不清道不明的洶湧,在兩人眼裏蔓延。

衛鞍一笑,仰頭將酒水一飲而盡。

……

兩日後。

淩鶴收到了淩相的命令。

這道命令與禁軍有關,卻並非是讓他入宮,或是包圍皇城。

而是……

今天夜裏,帶著宮裏宮外所有能用的禁軍人手,到京都之外三十裏,一個破廟中去抓拿叛賊。

擺明了是要把他支開的意思。

“他這是要動手了的意思麼?”

謝棠芝坐在身側,看著他手中字條,眼底帶有幾分困惑。

“若非如此,也不會叫我調開宮裏人手。”

淩鶴哼笑,算是肯定了的意思。

“可他要動手……為何不直接讓你調配禁軍?”

“這樣不是更快,也更方便麼?”謝棠芝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

手邊有足夠便捷的人手不用,卻偏要把他支開……

這未免太奇怪了些。

“因為他不相信我。”

淩鶴倒是不覺得意外,冷笑道。

“他怕我留在京都,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暗中向他射冷箭。”

“他不敢賭。”

淩相此人,足夠狡詐,手中權柄也足。

但事實上膽小如鼠。

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主動把他推上位,把那麼重要的武職交給他……

隻為了讓自己代替他去做那些髒事。

方便他獨善其身,坐在高位上運籌帷幄。

淩鶴回想起來直接嘲諷,冷嗤出聲。

“那……你要怎麼做?”

謝棠芝猶豫片刻,想明白了之後,倒也覺得合理。

當下,隻是問。

“我的人留在京都,他反而放不開手腳……”淩鶴淡淡道。

“所以,當然是遂了他的願。”

“正好,城外有個地方,旁人去我不放心……”

“我親自帶人過去看看。”

謝棠芝更是不解。

城外的地方?

這次,淩鶴卻沒解釋,隻是淡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快了。

等這件事情成了……

他籌謀這些年來,該報的仇,應當討回來的一切——

就全部都回來了。

淩鶴閉了閉眼,握著身邊女子的手,勉強平複思緒。

當夜,時辰一到,他便帶著一眾禁軍出了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