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才逃離,隱姓埋名在此苟活了十多年。
“我這張臉上的傷,正是當年被他手下之人追殺,摔下山崖弄出來的……”
其實這些傷,原本有機會可以治好,但治好了,就意味著會被認出來。
所以他不敢,任由那些疤痕留在臉上,如同附骨之疽般。
安全是安全了,這些年卻也遭了不少鄙夷和白眼,活像陰溝裏的老鼠。
想著,掌櫃眼底的恨意一點點蔓延。
他隻恨自己無能!
搶不過也就罷了,如今連妻兒都保護不好……
話說到此,掌櫃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偏題了,歎了口氣又道。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當年那張金脈圖,你也看過?”男人一手搭在桌沿,輕輕敲擊,同時問。
“看過。”
“大致的位置可記得?”他又問。
“記是記得……但那圖紙上所標注的,在一座山崖之後,也並不好找。”
“拿著圖紙的未必能找到,光憑著我的話,怕更是海底撈針……”
掌櫃試探性看了淩鶴一眼。
“這些就不勞你操心了。”
淩鶴神色淡淡,讓人取了地圖上來,示意他畫上去。
掌櫃看著手裏的東西,猶豫片刻,還是拿起朱筆,憑著記憶在圖紙上的某個位置圈畫了一下。
“我隻記得,圖紙上標注的在這附近。”
“夠了。”
淩鶴看了一眼,那圈子不算大,放到現實中,地界就十分廣闊了。
可有點線索,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好。
“這是報酬。”淩鶴取了銀票,遞到他麵前。
“稍後會有人來接你們,帶你們去新的地方安置,好好收拾一下吧。”
“什麼……新的地方?”掌櫃一時沒反應過來般,疑惑看著他。
“此處已經被盯上了,怎麼?你還想留在這裏,等著元安候來殺你滅口不成?”
淩鶴嗤笑,不無嘲諷地問。
掌櫃:“……”
那倒是不必。
他聽懂了淩鶴的意思,知道是這人主動給自己一家找了後路,心下略有些感動。
“……多謝大人。”
半響,他才起身拱手道。
“要謝就謝她吧。”
淩鶴淡淡轉頭,目光落在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他生性漠然,素來不關心旁人死活。
他想知道的事,用些強硬手段照樣能知曉。
此番會做這些,也不過是為了……
不讓她覺得,自己當真凶殘萬分,罔顧旁人死活。
即便知道,這小姑娘也許不在意。
可在意著她,便總忍不住,在她眼前展示更好的一麵。
“二位大恩,我們一家都會銘記於心的。”掌櫃沉聲道。
……
此處的事解決,翌日一早,淩鶴便帶著人回了京都。
謝棠芝還記掛著昨日的事,坐在馬車上,關切問他,“淩鶴哥哥,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他昨日還特地問了那掌櫃,當年金脈圖標注的位置在何處……
該不是,真想要直接派人去找吧?
這能成麼?
謝棠芝心下總覺著,似乎不太靠譜。
“我已經派了人手,到他所提到之處去找。”
淩鶴一頓,緩緩回應道。
至於能否找到,便隻能看運氣了。
“至於京都那邊……再看看吧。”
在想辦法將金脈圖拿到手之前,他也有些疑慮要解決。
元安侯隻靠著那一張金脈圖,便加官進爵,穩坐侯爺位置多年,在他看來,總感覺有些蹊蹺……
還有,他拿到金脈圖,當年若是告知了先帝,為何此時,圖紙又還在他手中?
“你是覺得,有何不對嗎?”謝棠芝看出他麵上不妥,主動問。
“國庫這些年來的收支,還有戶部的賬目,我多少都看過些。”淩鶴眸子半眯,不緊不慢地解釋。
“期間並未曾提到,有過大筆的收入。”
若是金礦當真已經開采,朝廷不可能半點銀子都沒拿到。
而謝禾霜如今還在費力潛入元安侯,也印證了這一點……
可若是金礦還未找到,先帝為何會如此放心相信元安侯?
還給了他如此豐厚的封賞。
個中疑點著實太多。
“所以,那情況十有八九是還未開采的……”
謝棠芝聽得半懂不懂,微蹙眉道,“不管如何,這座金礦絕不能落到謝禾霜手上。”
若真被她拿到,隻怕整個天下都要跟著動蕩。
“北域國狼子野心,若非當年沈將軍費力鎮壓,鏟除了他們大半兵力,他們不得已隻能休生養息……”
“這些年來,怕是早有一戰了。”
即便已經元氣大傷,北域這些年來卻也從未停止過挑釁。
特別是在先帝過世後,幼帝登基,太後垂簾聽政……
北域似是料定了他們內憂未解,挑釁起來越發肆無忌憚。
淩鶴原本聽得好好的,甚至有些好笑。
卻不知為何,聽她提起“沈將軍”後,臉色驟然一青。
雙手緊捏成拳,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謝棠芝抬眸看他,下一刻便瞧見人這般臉色,不由一愣。
“淩鶴哥哥,你怎麼了?”
她說錯什麼話,惹對方不高興了不成?
後者沒回應。
滿眼狠厲,似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直至謝棠芝又叫了他好幾聲。
回過神來,小姑娘滿臉擔憂地蹲在他麵前,看著他。
“無事。”淩鶴這才回神,搖了搖頭。
“你方才的模樣,瞧著像是想殺人……”
謝棠芝蹙眉,哪裏肯相信他的鬼話,“這還叫沒事?”
淩鶴一時好笑。
“……隻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有些失態,不必管我。”
話語間,總讓人覺著有些躲閃。
說完,他又飛快扯開話題,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倒是你,小小年紀,還妄議起天下局勢來了?”
“這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你這腦袋怕是要保不住。”
像是嘲笑般。
謝棠芝心中一動,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那位沈將軍驍勇,當年為了抵禦外敵,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淚。
後來卻被通敵叛國之罪,滅了全族。
直至現在,此人仍是京都中,不可提及的一個禁忌。
謝棠芝心中覺得惋惜,可如今更多的,是疑慮。
總覺得,淩鶴方才的變化,是因為她提起了沈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