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用過早膳,謝棠芝隨著雲煙一道出了府。
才出府門,便正好撞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永寧穿著一身正式的官服,恰巧也是走向府外準備上馬車。
見她來了,謝永寧揚唇朝她一笑,“妹妹這是要去何處?”
謝棠芝掃了他一眼。
目之所及他身上的官服,稍稍驚訝了一瞬,但很快,情緒又收斂回去。
她冷淡道,“與你無關。”
說完,直接越過他,坐上了馬車。
隻剩謝永寧站在遠處,神色添了幾分黯然。
“公子,快走吧!今日是您去大理寺上任的第一日,可萬萬不能耽擱了!”
這時,一旁的小廝走過來,匆匆催促。
謝永寧微頷首,又看了一眼那邊行遠的馬車,才上了自己的車架。
……
謝棠芝隨著雲煙來到城外,在地窖前見到了昨日的婦人。
被關了一夜,婦人早虛弱得不行了,手腳被綁得嚴嚴實實地癱倒在地,半死不活般。
直至抬頭時,瞥見了謝棠芝,她像是活見鬼了,驀然瞪大眼,整個人表情都變了。
“唔——唔唔唔!!”
她大聲想喊些什麼,卻被口中的布條堵住了。
謝棠芝稍稍抬手,示意雲煙上前鬆開。
等婦人嘴巴恢複自由了,謝棠芝才道,“昨日,你去找謝禾霜的事,我都瞧見了。”
僅一句話,便讓婦人臉色又變了一個度。
謝棠芝看著她繼續道,“不如你再仔細與我說一遍吧,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婦人低著頭,目光閃躲,“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麼?那可要我把你帶到謝家去,與謝禾霜親自對質?”謝棠芝眯了眯眸。
婦人本能抬頭,有些驚恐地去看她。
看過後才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把頭低了下去。
等了半響,也沒等到回應。
雲煙微皺眉,摸著自己腰間的匕首走上前,“小姐,不如……”
她自小跟在大人身邊,也學過些刑訊,知道該如何撬開這些人的嘴!
謝棠芝輕按住她的手背,把人攔了下來。
隨即上前一步,在婦人麵前蹲下,忽然問她,“你可知,昨天半途衝出來刺殺你的人是誰?”
婦人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她。
謝棠芝一字一句道:“正正就是你的女兒,謝禾霜。”
“你為了她守口如瓶,可她心裏的想法卻是——隻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呢。”
“即便如此,你還要替她隱瞞麼?”
“不、不可能!”
婦人神情中多了幾分驚惶,急切地搖著頭,不願相信般。
“你不相信?”
謝棠芝對這個反應也不意外,接著輕聲道,“那不如,我現在就把你送到她麵前,讓你好好問問她?”
“又或許……我現在放你走,你猜猜,那些人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你?”
婦人心中動搖過片刻,最後還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這便是不願說的意思了。
謝棠芝也不廢話,直起身,轉頭看了雲煙一眼。
後者會意,上前給婦人解開了繩索。
這次,婦人徹底傻眼了,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
“既然你不信,那便隻管試試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放她走了。
婦人先是不可置信,在原處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有何動作,猶豫著起身,飛快朝反方向跑了。
“遠遠跟著,別讓她真的死了。”謝棠芝看著人遠去的背影,輕聲吩咐。
謝禾霜想殺人滅口,此時人不見了,心裏最慌的應該是她。
所以,這周圍四處搜尋的人必然不少。
“是。”
雲煙應下。
謝棠芝也不急,在附近找了個茶樓,坐進包廂慢慢等著。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雲煙拎著婦人被綠禾領進了廂房。
人還是方才的人,比起不久前見到時,臉上卻多了幾分蒼白,嚇得渾身癱軟,連站穩都做不到。
雲煙才鬆開,她便整個人軟倒在地。
謝棠芝垂首掃了她一眼,“現在,你可相信了?”
“我……我什麼都願意說!還請二小姐救救我!”婦人猛地往前爬了幾步,伸手抓住謝棠芝的衣裙下擺,滿是祈求地看著她。
這人倒是也認得她的身份。
謝棠芝抬了抬下巴,“說吧。”
“如今府上那個禾霜,其實是我的女兒……當年送到我們這兒來休養的那位小姐,來到後不到兩日便高燒不退,燒了好幾日,人直接沒了。”
說完,婦人又怕她誤會什麼一樣,慌忙解釋道:“是她自己病死的!要怪也隻能怪她身體太弱,我們當真已經盡力挽救了!”
謝棠芝心中微動,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她也說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大約是有些唏噓的……
除此之外,更多的便沒有了。
“繼續說。”她沉聲道。
“我們怕將此事說出來後,會被責罰,便一直隱瞞著……”
“後來謝家來人,要把小姐接回去,我們怕事情敗露,便把自家女兒送去了。”
婦人說著,越說到後麵,聲音就越小。
“這麼多年來,都未曾透露過一點風聲,到底是怕被責罰呢,還是貪著謝家一直送去的這筆銀子麼?”謝棠芝嗤笑著問。
她不是傻子,自不會對方說什麼,她變信什麼。
這些年來,謝家送去給‘謝禾霜’調養身體的銀子,少說也有十幾萬兩。
婦人更為心虛地低下了頭。
貪了十幾年的銀子沒被發現,怕是更滋長了這些人的野心,想著將這個冒牌貨送來,把謝家嫡女的身份也一同霸占了。
想到自己上輩子竟是這樣一個人害死的,謝棠芝心底的火氣不斷翻湧。
同時,還有另一股情緒在心底蔓延。
雙手不受控製地發起抖來。
“小姐,您……”
雲煙在旁看著,嚇了一跳。
“我沒事。”謝棠芝垂首,看了看自己身體的反應,隨即又搖頭。
她隻是……
太激動了。
若謝家人知道自己眼中重若性命的女兒,其實是個冒牌貨。
他們做了那麼多,都是在為旁人做嫁衣,是在替仇人養女兒……
他們會發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