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許夢筱有些憤怒,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們自己是什麼樣的,就看別人是什麼樣,或許我還不夠了解他全部的樣子,但這一點,我始終很堅信,他不會做傷害別人的事情,從始至終,否則他也不會被別人傷害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不知想到什麼,“以前不會做,現在依舊不會做嗎?”
“你相信他不會做,別人相信嗎,甚至是最親……”話說到一半,他截然而止,重新看向她。
“希望他能對得起你這份信任。”
“不過被逼到這個份上,我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善意和恒心,才會不做些什麼,尤其他還是慕元錚。”
曾經的戰神將軍,少年封將,十歲上沙場保家衛國,從一出生就被皇室和所有朝臣忌憚,因為他生在慕家。
鎮北侯慕老侯爺之父,異姓王爺,開國元勳,護國神將,這之後的三代,代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無不是戰場上的殺神,哪怕他們忠君為國,但不是每一任皇帝都能唯才是舉、知人善任。
所以慕元錚之父、慕老侯爺之嫡長子,鎮北侯世子及其兄弟共五人,紛紛死在了沙場上。
原本慕老侯爺想讓這唯一的嫡孫從文,走上科舉之路,徹底規避慕家的危險走向。
是他一意執行,偷偷學武,偷偷上了戰場,想要調查父親和叔叔的死因,卻不知名劍是難以被遮擋鋒芒的,何況他也不曾想要露拙。
於是少年封將,成了大興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戰神將軍,意氣風流,好不肆意!
“所以,你說,大興現在的朝臣和皇室能不能容忍這樣的存在?尤其在他一邊為楚氏效忠的時候,一邊又暗中調查當年的真相。”
“嗤,受害者有罪論!”許夢筱這是第一次這麼清楚地了解陸河的過去,隻更加心疼了。
心髒都在隱隱地抽痛。
“他忠君報國,那是他的家訓,刻在骨子裏的本能,更是他的善良!”
“你說他沒有像慕老侯爺要求的那樣去隱藏,去學文,亦或者在戰場上扮豬吃老虎,從不出頭,這恰恰說明他將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否則他自己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他難道真的在意那些風頭嗎?”
“他隻是在有能力的情況下,沒辦法無視沙場上的那些將士慘死,無法眼睜睜看著敵軍踏入山河,踐踏我們的國家和百姓,燒殺擄掠……我不明白,誓死守衛邊疆,守衛他的親人——太祖父、祖父,父親叔叔一輩拿命換來的成果,竟成了他的不是了?!”
“就是因為太強,又不懂得扮弱,就是包藏禍心?怎麼不說有些人心胸狹隘、毫無肚量、容不得別人比他好,把權利看得比百姓的命和國家的疆域都要重要,隻在乎自己的利益?”
“這樣的人,不論你做了什麼,哪怕你隻是呼吸,你隻是眨眨眼睛,他都容不得你!”
“慕家早在第一代,受到更多的推崇,卻沒有拿下皇位,選擇讓給別人時,就已經奠定下了這個結果,無論怎麼改變,自己怎麼做都沒有用!”
“要怪就怪慕家太祖父沒有當這個皇帝,而是選擇把自己和後人的命交托給他人,其他的慕家人,誰也怪不了,他們隻是在命運和既定路線的裹挾下,不得不做這個英雄,保家衛國,又不得不被小人懷疑猜忌功高震主。”
一番話,許夢筱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翟少煊被這樣的她給驚住了。
她的氣勢,尤其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改變了一些他的看法。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錯,真正懂得韜光隱晦如何明哲保身的人,他都隻是更愛自己,而不是這個家國和百姓,而曾經的慕元錚,他出人頭地,讓人忌憚,隻是因為他更在意的不是他自己,否則他也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翟少煊心頭難掩驚駭,曾經他覺得慕元錚是個蠢人,偏執,一意孤行,把自己和慕家害成那樣,還於家國無益。
現在,許夢筱卻讓他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慕元錚。
如果身懷能力,真的能見死不救嗎?如果有著那樣的能力,又怎麼可能遮掩得住光輝。
露拙,是可以很好地保護住自己,可那些深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呢?
他們能等得起,等得了他好好地為自己謀算清楚,再去管他們嗎?
戰場上瞬息萬變,尤其慕元錚出陣的每一場戰事都凶險萬分,奇兵險勝,數次將不可能扭轉為可能,將沒有一絲希望變成最大的優勢。
那個時候的他,真的能夠顧慮這麼多,為他自己打算嗎?
所有人都質疑慕元錚,哪怕不曾懷疑過他的用心,也覺得他做得不夠好,不夠聰明,否則他可以更長久地待在那個位子上,保家衛國。
可是,毫無容人之量的楚氏和一些朝臣真的會給他這個機會嗎,連當下的都不去把握,又何談以後和長久?!
翟少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但還是道:“或許這隻是你的想法,他的父親叔叔之死,我不信他毫無懷疑,又無動於衷。”
許夢筱又嗤笑一聲,“還是受害者有罪論!怎麼,他就不能有自己的私心?那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就是想查個真相都要被猜疑,他還沒做什麼呢。”
“誰能保證他查到真相後,就一定會按照你們所想的那樣去報複去叛國?或者說,他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去查個真相,而不是篤定了凶手是誰?因為他本質上,還是在相信那些卑劣的君臣,還是想要親自去找到原因,絕不冤枉任何一個人。”
曾經的陸河,是那樣純澈又真摯,他們卻次次懷疑他的用心。
許夢筱眼角微紅,“你們一個個,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有一個有他善良、單純。”
翟少煊,“……”
慕元錚單純?
世人眼裏,他就像個好戰分子,自我而獨斷。
但許夢筱說的這些,也確實在他心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這是一個新的從未被考慮過的角度。
“那麼現在的慕元錚,你覺得他又會怎麼做呢?”
“還是那句話,你們一直在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他,而不知他真正的想法。”
“他也從未透露過他在想什麼,沒有想過要和別人說。”翟少煊反駁,“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是不想說,還是說了某些人根本不信?!我想,你們自己心裏有數,最重要的,我相信他已經不屑再去說。”
曾經的那個慕元錚,終究被抹殺了。
但她相信,他還是他,有些事上一直不曾改變。
翟少煊怔怔。
原本的自己,站在完全不同的角度上看待慕元錚,即便此刻分析,也覺得處處有道理,跟許夢筱說的那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至於哪一個真,哪一個假,就看他們更願意相信哪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