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昏暗的小胡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一驚覺身後眾神跟丟了，巫索便停了下來。很快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又因為極度敏銳，他看到那張神秘詭異的身影就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
那是一張宛若死神的身影，正是巫齊。
巫索對此絲毫的驚訝都沒有，隻一貫的淡漠不驚。上前走了幾步，他逼近那張身影，才開口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你將我引來，又甩開眾神，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麼？”
他開門見山，再次麵對自己的師傅，那個冷酷強大的男子，絲毫的畏懼都沒有。
然而，對麵卻傳來一陣詭笑。
“你怎就不說，我要對你做什麼呢？”
笑著，巫齊說出這樣一句話。
巫索卻仍舊毫無畏懼，淡漠不驚，“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我可沒隱藏自己的氣息，我量你也不敢。”也許，在這樣一條昏暗的小胡同，他要對他做什麼很簡單。
可是，他的同伴都在附近，他要脫身可就不容易了。
他很強大，可是，要對付聯起手來的眾神，終究有些無力。
這次，又是一陣詭笑傳來，隻是相比方才多了幾分玩味，“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巫齊並沒有打算對巫索做什麼，他將他引到這裏，也許隻是有些話要對他說。
“你究竟想說什麼？”
巫索淡漠依舊，直接問道。
“我要警告你，別再插手我的事。”斂起唇角那抹詭異的笑，巫齊變得無比肅然，也是開門見山，直接警告道。正經起來的他，有種說不出的威懾力，令人不寒而栗。
方才要不是他，他早已脫身，何苦逃到這裏來。
然而巫索目光一沉，神色變得淩厲，不但沒有畏懼，反而又上前走了一步。
“這一次，不可能。”
緊緊凝視著那張宛如死神的身影，他幾乎一字一頓，堅定絕然。
那一霎，巫齊眼眸一眯，緩緩抬起頭來，令自己可以望到那張淒哀淡漠的麵孔。一片漆黑中，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張麵孔上，那雙眸子中的淩厲與絕殺。
看來這次，這小子是要與他敵對到底了。
“為何？”
為此他問道，也變得淩厲起來。
“我說過，不許傷害那個女子，可那天你竟將她綁架。所以，這次我不能再放手不管。”想也不想，巫索堅定地回答。從那天他將那個女子綁架，他便決定了，從今以後不再放任他。
還有，直覺告訴他，不能再放任了。
如今他覺得巫齊愈發神秘，他必須要調查清楚這神秘感是從哪來。
因為，這抹神秘感似乎在威脅著他與眾神，甚至是整個神界。
“可她不是好好的，我又沒有對她做什麼。”片刻的沉默，巫齊恢複了平常那副玩味又不恭的姿態，如此說道。然而不等他說完，巫索直接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
他可不想在這裏跟他胡攪蠻纏下去，為此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去盜竊長生石？”
這一次，他與他隻有一步之遙。
“當然是為了長生咯。”
然而巫齊想也不想，如此玩味不恭地回答，口吻盡是理所應當。巫索卻步步緊逼，追問道：“你又為什麼想要長生？”那一霎，他的眸中幾乎可以迸出精光，刺穿那張蒼老佝僂的身軀。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
接下來，片刻的沉默，氣氛卻死寂到了極點。
緊緊凝視著巫索，巫齊麵上那抹玩味的笑漸漸褪去，一張溝壑縱橫的麵孔漸漸變得陰冷，可怖。
“小子，我警告你別再插手我的事，是為你好。不然，我會連你一並收拾。”是的，念在幾千年的師徒情誼上，他警告他是為了要保護他，可是這倔小子竟然執意要插手。
“為我好，便什麼也別做，他們都是我的同伴。”
然而巫索仍舊不依不饒，緊接著又如此說道，口吻甚至冷酷。
深呼吸一口，又一句話傳來，回蕩在無盡的夜色中，盡是冰冷無情。
“你已經殺了一個月神。”
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說，可心底也委實難過。表麵上，他一貫的淡漠不驚，可是隻有自己知道，眾神早就已經可以左右他的內心。他早就已經，將眾神當做了同伴，真正的同伴。
月神的殞命，令他相當惋惜。
為此他希望他的師傅助手，不要再釀造出更多的不幸。
“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
就在這時，巫齊也上前一步，離他更近，旋即麵無表情說道。
“你隻是在釀造悲劇，幾千年前，你釀造的悲劇還不夠多嗎？”見他仍舊理所應當，巫索更是淩厲，甚至已經有些抓狂，“不要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一切，你不必再裝。師傅，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他們變得多麼不幸？”
那些被你操縱過人生的人，變得多麼不幸。
包括我。
聞言，巫齊眼眸一眯，目光變得神秘莫測。
“我恨所有的神。”
沉默許久，在氣氛死寂到極點時，巫齊一字一頓，說出這樣一句話，瞬間凝滯了空氣。
“……”
終於，巫索怔住，淩厲的目光有了一瞬間的渙散。如果他記得沒錯，這是第一次，他的師傅對他吐露心裏話。盡管，那是一句滿是絕殺與憤恨的話，令他不寒而栗。
“不管為何，你能不能住手，不要再釀造更多的悲劇？”
可巫索竭力保持著淡漠，壓抑下心底剛剛產生的畏懼與閃躲，問道。是的，他不想追究他為何會恨神，他隻想勸他住手，讓一切悲劇到此為止。
然而誰知，巫齊卻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
一怔，巫索許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巫齊後退一步，重又開口。這次口吻中絕殺與憤恨斂去了些，隻是，仍舊冰冷，“你若執意插手，我定會連你一並除掉。”說著，他緊緊凝視著眼前那個，此刻竟顯得有些無措的男子。
深呼吸一口，巫索卻重又變得毫無畏懼。
“我知道，你很冷酷，冷酷得沒有弱點。”他也緊緊凝視著那張蒼老的身軀，眸子一眨不眨，此刻卻有一抹悲愴。緊緊攥住拳，他還是沒有忍住不讓身軀顫抖。
再次拂來的風，他竟感到那麼刺骨。
接下來，二人都沒再說話。空氣早已凝滯，令人連呼吸都困難。不知過了多久，巫齊終於轉過身，再也沒說什麼，冷冷走掉了。很快，身影徹底消失在夜下。
原地，巫索望著他消失的地方，眼角有某種光芒在閃爍。
他若也能如此冷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