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滴淚珠悄然滑過她的側臉。
她卻淡然如舊，連呼吸都沒有絲毫的紊亂。可胸腔內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如何哀傷，如何疼痛，隻有自己能懂。驀地，她睜開眼睛，望著月色朦朧，思緒卻漸漸飄遠。
……
“我心裏的其中一個人，就是她……”流玥也沒有理會傷口又流出一串殷紅的血珠，隻仍舊訴說著。驀地，他睜開了眼眸，眸光閃亮，“另一個，就是你，零兒。”
月下，他淡淡一笑，卻因即將殞命，笑容顯得孤寂至極。
好像下一秒鍾，他的身影便會化為一陣微光，隨風消散。
小零也靜靜地睜開眼睛，望著天際，不言不語，一雙澄澈的眸子盈滿了淚光。片刻的沉默，耳畔再次傳來他的聲音，這次，滿滿的都是溫情，“零兒，我很愛你。”
可這樣一句溫情的話語，在此刻聽來，卻是最心酸的告白。
……
她回想起那一晚，那句在離別之際，顯得格外心酸的告白，忍不住又是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天邊，那抹月色愈發朦朧，她的眼睛卻一眨不眨，無聲淚流的姿態那麼倔強。
肩頭，安影微一怔，目光望向天邊，思緒也漸漸飄遠。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曾有過一個妻子？”
望著那輪孤月，安影又恍惚地問道。
月神的那些過去，他全然知道。在眾神重返亭城的那天夜晚，他與他都失眠了。他坐在樓頂，而他伏在他的肩頭，兩人互相依偎，不約而同望著那同一片天空。
就是那天夜晚，月向他敞開心扉，向他吐露自己的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聽聞他的過去，思緒萬千，不免感慨幾千年前那些時光，對於月神來說無疑是悲愴的，蒼涼的。後來，月對他說過一句話，令他怔神良久。
見小零點點頭後，他轉述給她。
“零姐姐，月曾經告訴過我，他很愛你。可是他更愛的，也許還是自己的妻子。”
月下，天堂鳥滿麵憂傷，對她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一霎，小零一怔，沉靜的麵上終於有了起伏。隻見她輕輕低下頭，轉過頭來望向肩頭那隻華麗的天堂鳥，目光是無盡的哀傷，此刻還有恍惚與悵惘。
天堂鳥沒有感受到她的注視，仍舊望著天邊，然後，將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講給了她。
替那個男子，將他的過去講給她。
聽完，小零早已淚流滿麵。
“月說過，即便他的妻子背叛了他，可是，他仍舊深愛著她。隻因，她是他的妻子。”片刻的沉默，天堂鳥又如此說道。說完，他終於低下頭來，望向那個女子的側臉，這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麵。
那時，小零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保持著那股無聲無息的淡然。
驀地，她深呼吸一口，再次閉上眸子，任由淚水流個痛快。
月的命運，過於不幸。
然而，就在二人都沉浸在悲傷中而陷入無言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凜冽冰寒的聲音，倏地喚回二人的思緒，“不，他的妻子並未背叛他。”
“……”
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回頭望去，一張雪白的身影旋即映入眼簾。
那一霎，小零更是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沒想到，他醒了。
雪淡淡望她一眼，見她淚流滿麵，眸底盡是疼惜。本來，他還私自為她亂跑有些慍怒，可此刻見她如此悲傷，竟又氣不起來。更何況，那兩人的談話令他也思緒萬千。
一邊走來，他一邊那樣說道，口吻堅定。
話音未落，他已利落地躍上圍牆，旋即坐下，二話不說伸手將小零顫抖的身軀擁入懷中。安影見他來了，撲扇幾下翅膀，又落在他的肩頭。後來，雪不再說話，而是望著遠方，神色漸漸變得迷離。
直到，又一陣微風輕拂，他的聲音才緩緩從唇角溢出。
“他的妻子叫做玥兒，曾是我的摯友。”
回憶著，雪淡淡地說道，卻令那二人瞬間怔住。那一霎，仿佛連時光都凝滯，旋即漸漸倒退，倒退到曾經那段悲愴蒼涼的時光。月下，三個人的身影是罕見的唯美，遠遠望去卻又散發著淡淡的哀傷。
“她身患石女病，那是一種絕症，我相信你們都聽說過。”
片刻的沉默，雪繼續訴說。
那一霎，小零與安影再次怔住。
石女病……
是的，那是一種絕症，安影身為神醫，自然聽說過並且甚為了解。小零也聽說過，從前在人界，她看到過一些關於這種病的記載。細想一下，不難理解月神當初為何會以為自己被背叛了。
驀地，小零將頭枕在雪的肩頭，頓時感到一股心安，卻還是不可控製地流出兩滴淚。
為月，為他的妻子玥兒。
“可是，她有一個深愛的男子，那便是月。於是她反抗命運，執意要嫁給月，哪怕，隻做他一天的妻子也好。可當晚，月以為她背叛自己，冒雨跑出家門。就這樣，二人決裂了，可那天，玥兒卻告訴我，她並不後悔……”
一邊回憶著，雪一邊繼續說道，口吻愈發恍惚，還有惋惜與悼念。
……
窗外雨幕重重，雨聲喧囂。
雪再次歎息一聲，聲音緩緩流淌著，很快便被雨聲湮沒。她說自己很開心，他卻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苦澀。她嫁衣殷紅，耀眼奪目，在他望來，卻是有些刺目。
如今，她如願以償。
他知道，他早晚要失去這個摯友。
想著，雪的眸子黯淡下來，走到屋內他身姿淡和地倚在窗邊。淺淺的呼吸一口，卻是雨息濃重。
“何必呢？”
良久，他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玥兒又笑了，苦澀依舊，“讓他恨我，這樣在我死後，他才不會太過悲傷……也會更容易忘掉我。如今，我已經成為他的妻，心願已了，死而無憾了……”
……
“那時，月並不知道這一切，他也是直到昨天才知道的。”
驀地，雪抽回思緒，淡淡的吐出一口氣，說道。終歸是強大的守護神，閱曆又豐富，不論談到多麼久遠多麼蒼涼的往事，他都淡漠依舊，甚至還能保持那一貫的霸道。
小零與安影卻一怔，齊聲問道：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