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空氣一直凝滯著。
潭女一時說不出話，床上，一張單薄的身軀顫抖得愈發厲害。終於，玉狄默歎一聲，靜靜地坐到床邊，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他的麵色剛毅如舊，神情卻些許無奈，些許苦澀。
她的這些過去，他早知道，隻是，此刻聽她淒然說起，還是難免動容。
另一邊，眾神也都保持著無言，每個人都是思緒萬千。
就在這時，窗邊，那個雪白的男子微微直起了身子，不再維持那個慵懶而不羈的姿態。薄唇微啟，冰涼的聲音漸漸從他唇角溢出：“原來，真相竟是這樣的。原來是藍瑟重新覺醒，以守護神的力量，屠殺了整個愛神殿。”
說著，他的神色很是恍惚。
小零回過頭去，望了一眼他恍惚凝重的側臉，不免歎了口氣。
因為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潭女說的那些她都無法理解。可是，見雪和眾神的神色，她知道，那些過去一定不簡單。誰能知道，曾經那麼朝氣蓬勃的青兒，與她的姐姐有著一段如此蒼涼的過去。
床上，潭女聽聞雪的話，再次深呼吸一口，旋即點了點頭。
“可是，事後我就後悔了……我為此感到心痛，感到不安……我曾經無數次在心底質問，那個神秘老人為何要喚醒我的力量與記憶。如果沒有他，我想，我會與青兒一直在愛神殿生活下去，無憂無慮……沒有他，我想，我不會有如此不堪的過去……”
鼓足勇氣，潭女又是說出這樣一段話。
這次，話中盡是悲傷與動容。
是啊，如果沒有那個神秘老人，她怎會丟下自己的妹妹，屠殺整個愛神殿。這幾千年來，她又怎會是活在悲傷與悔恨中，漸漸迷失了自我？
“是他釀造了這一切的不幸，於是，我從很早就想要調查清楚，那個神秘老人究竟是誰……”
說到這，潭女緊緊攥住了拳，神色變得淩厲。
那一霎，房間中某個一直孤立在角落的男子，淡淡地抬起了頭。他一身的淒哀與淡漠，遠遠望去，宛若流浪者。聽聞這句話，一直很淡漠的巫索，終於抬起了頭。
他好似，猜測到了什麼。
另一邊，眾神聞言，都恍惚著陷入了沉思。
“後來，直到青兒殞命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曾遇到過一個神秘老人。她還說，要找到他，因為他知道一切真相。我從那時便懷疑，我們兩個遇到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我也是從那時開始，便在暗中尋找著那樣一個神秘老人了。”
……
良久，又是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青兒終於微微睜開了眼眸，用僅剩的力氣，最後望一眼這個世界，對自己的姐姐說出一句話：“找到神秘老人，他知道一切真相……”比如，她是如何活下來，如何沉睡大概三千年，又是如何變成另一個青兒的。
她沒有力氣一一解釋了，這些，隻能讓她的姐姐找到那個神秘的老人，才能真相大白。
然而她隻說是“神秘老人”，再無其他交待。
那個老人確實很神秘，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與背景，唯一知道的，隻有他很神秘。她相信，她的姐姐能聽懂，然後總有一天找到神秘老人，令一切真相大白。
……
是的，找到那個神秘老人，便會真相大白。
是他釀造了這些不幸，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找到他，然後問一句——
究竟是為什麼？
眾神沒有說話，思緒都漸漸飄遠，最終停留在青兒殞命那一天。隻聽床上，那個女子繼續訴說著：“那天，我在冰宮外，偶然聽到佩憐與你們的談話。你們談到了巫齊……”
一頓，潭女深呼吸一口，似是在鼓足勇氣，想要說出什麼。
眾神聚精會神地盯著她，雖然狐疑，卻都不約而同猜測到了什麼。果然，潭女接下來，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開始懷疑，那個神秘老人，便是巫齊……”
就在那一霎，巫索神色一凝。
果然……
其實，從潭女剛剛說，那個神秘老人喚醒了她被封印的力量，他就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他的師傅巫齊所做的了。他能喚醒守護神沉睡的力量，這絕不是什麼稀罕事。
說到底，雪神的力量不也是他喚醒的嗎？
不就是他告訴他，雪神的力量被封印在胸口，所以天性懦弱，隻有被刺穿心窩，才能浴血重生嗎？
所以如今想來，不難確定那個喚醒了水神力量的神秘老人，便是巫齊。
他就是這樣強大的人，隻是，究竟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次，真的隻是因為有趣嗎？他從幾千年前，便出現在了水神姐妹的生命中，還有他與阿索的生命中，釀造這麼多的不幸，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有趣嗎？
他如此費盡心機，難道，真的隻是為了看好戲嗎？
為什麼，他如今覺得，巫齊愈發神秘了？
忽然，就在這時，窗邊小零的聲音打斷了巫索與眾神的沉思。小零不知忽然想起了什麼，神情恍惚地說道：“我記得，昨天月臨死前，對我說過，他曾是凡神，直到某一天遇到了巫齊。是巫齊喚醒了他的力量，讓他成為一個守護神……”
說著，小零的神色愈發恍惚。
如今想來，巫齊的力量的確可以喚醒守護神的力量。
月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些，才會被巫齊滅口。
想著，小零的神色又變得肅然而悲傷。一想起月的死，她的內心還是無比的動容。窗邊，陽光耀眼依舊，她背對陽光，麵孔令人看不真切，一雙澄澈的眸子卻泛著淚光。
巫齊……
心底，她呢喃著那個神秘巫師的名字，眸底的悲傷又漸漸化為淩厲與倔強。
聽聞她的話，這次眾神全部抬起了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巫索更是驚愕，卻很快淡然下來，因為這些，在他意料之中。果然，那一切都是巫齊做的。
隻是他沒想到，巫齊竟然也出現在了月神的過去中。
這次，連玉狄也滿麵恍然。
他忽然想起來，幾千年前，他也曾遇到過一個神秘老人。就是他喚醒了他對前世的記憶，從此變得悲傷而隱忍。就如潭女所說，如果不是他，他們本活得平凡，怎會有那麼多的悲傷。
他究竟，踐踏了多少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