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的雪，泛著一股不真實的光芒。
殷紅迅速暈染開來，很快染紅了夜的腳下，一大片雪地。她麵前，雪白的男子早已瞠目結舌，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思緒已被抽離。如今，他已不是純粹的白。
他的白衣，他的白發，還有他冰寒俊逸的容顏，此刻正掛著血花。
那是夜在將自己的胸膛撞向劍口時，飛濺出來的血花。
幾秒鍾後，黑魂似乎是知道自己的任務已完成，驀地化為一陣清風消散無蹤。雪卻維持著方才那個姿勢，良久良久。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耳畔傳來女子微弱的喘息聲。
他的思緒這才抽回，定睛望去，眼前的女子已是淚流滿麵。
“夜……”
他禁不住呢喃，目光卻仍舊渙散。
“咿呀！——”
就在這時，夜忽然大喝一聲。
那一刻，一抹邪氣悄然從她的身體中迸出，彌散在空中。
就這樣，她不再空洞，徹底清醒。在那種時候，她能想到的，解脫的辦法，隻有這一種。她方才好不容易，用拚命得來的短暫的清醒，說出那句令他召喚武器的話。雪，請原諒我，我能想到的，隻有這一個辦法。
終於，劇痛令她忍不住顫抖。
她卻執意孤傲地露出一抹笑，對自己最愛的人，“我被控製了，隻有這樣……我才能解脫，我不願傷害你……”
隻好傷害我自己……
隻是這句話，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她已沒有力氣，亦或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這時，她那虛弱不堪的身軀忽然騰空掠起，她一個旋身，徑直朝不遠處魔王天漸掠去！她翻飛的身影就像一抹夜色，一抹被染紅的夜色，明明即將消散，卻卷著致命的誘惑。
天漸一時反應不過來，應該說，那時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看到，天漸的喉嚨赫然被一枚飛鏢刺穿，無聲無息，無語無淚。
“啊！——”
終於，天漸身後，潭女忍不住破口尖叫。這樣一聲尖叫，拉回所有人的思緒，很快，靜謐純白的戰場沸騰了。眾神幾乎都忍不住叫出了聲，或低沉或刺耳。
他們全部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幕幕嚇壞了。
“不，這不是真的……怎麼會這樣……雪，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邊，小零再也忍不住，朝不遠處戰場中央邁開了步子，同時口中呢喃著。
那時的她，驚魂未定，臉色無比蒼白，一邊走，一邊用顫抖的嗓音，翻來覆去呢喃著。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一場夢，一場來得過於倉皇與慘烈的夢。
她不願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不願。
“啊……”
然而走著走著，小零忽然腳下一軟，跌倒在了地上。她禁不住低呼一聲，隻是神色仍舊很渙散。緊緊跟在她身後的流玥見她跌掉，趕忙一個箭步衝上來，蹲下身欲要扶起她。
但小零倔強地不肯起來，又或許說，她已沒有力氣站起來。
她跌倒的地方離雪與夜已經不遠，她似乎已經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夜？！——”
忽然，一片沉寂之中，一聲淒厲的呼喚響起，來自潭女。望著愣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再動的夜，潭女終於忍不住，將心底的震驚與恐懼發泄出來。
一邊大喊，她一邊上前幾步，毫不留情扣住了夜的肩膀。
鮮血仍舊不停地從夜的胸膛湧出，她已虛弱不堪，甚至禁不起風吹。可她在被潭女質疑後，仍舊孤傲地站立著。
她似乎沒有聽到潭女的聲音，那般無力，可是幾秒鍾後，卻漸漸將目光移向潭女的麵龐。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看清她，才說出那句：“潭女，醒醒吧……他們，都是你的同伴啊……”
說著，她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抬起手指著小零在的方向。
“……”
那一霎，潭女愣住。
就在這時，“砰！”得一聲，魔王天漸的屍體轟然炸裂，化為滿地的灰燼。眾人的注意力這才從夜與潭女的身上轉移，落在地上，為此又是一輪沉寂。
就這樣，在這場神魔的角逐中，神勝利了。
似乎過於輕鬆又容易地，勝利了。
可是，為了這場最終的勝利，最終的了結，他們付出了太多。隻有命運知道，最終，他們幾乎一無所有。
夜同樣望著地上，那滿地的灰燼，禁不住綻放了一抹滿足卻又絕望的笑。驀地，又是兩行熱淚滑過唇角。她報仇了，她終於報仇了，她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換來這次複仇的機會。
那個害她有了如此悲慘人生的人，她終於親手殺掉了……
“撲通。”
忽然，夜再也支撐不住，仰麵倒去，倒在那柔軟冰寒的雪地上。她忽然想起，她複活的那一天。她也是耗盡了力氣，躺在雪地上，半睜眼眸，遙望墨色天邊的那抹魚肚白。
然後，在巨寒與劇痛中，回想著曾經與他的點點滴滴。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天色……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偏執地思念著他，想要弄明白永遠，究竟有多遠的一天。
也許，她的複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這樣的錯誤，需要她用生命去救贖。
“不……不！”
終於，另一邊那個一直僵立的男子回過神來，望著倒地的她，近乎瘋狂地叫道，旋即奮不顧身衝過來跪倒在她的身邊。緊接著，雪伸出手去，卻在要碰觸到她的一瞬間，僵住。
因為，夜的身體在那一刻，驀然開始變得透明。
那般蒼白，又無力的透明。
他承認，那時的他，好痛。不為她，隻為那些，曾經與她在一起的或悲或喜的javascript:$.wordExt.formatAuto(''''tent'''');記憶。
然而臨終之前，夜望著身旁的雪，驀然綻放了一抹笑。那是一抹罕見的，可以出現在她麵上的，溫暖的笑。旋即，她又緩緩轉過頭，望著這邊的小零，再一笑。
隻是相比方才，笑的含義變得不同。
這次，是祝福，還有歉然。
最終，她再望一眼那刺目的天際，閉上了眼眸。與此同時，身體開始幻化為暗黑色的香煙，緩緩朝空中散去。
這一生，能如此終結，她已知足。
雪，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