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下了幾乎一整夜。
在天際漸漸泛起蒼白的時候，雪依舊沒停。
不知不覺，一夜已經過去，黎明即將到來。夜色終於不再純粹，青白色的微光將山頂的一切照亮。遠遠望去，這一切仿佛一幅畫卷，掛在黎明前的窗口，泛著孤獨又淒然的微光。
雖然是一夜飄雪，但是看得出來，地平線上那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日，充滿了希望。
隻是，漆黑的夜即將覺醒。
這一邊，流玥與小零雙雙倔強著，誰也不肯退讓。終於，流玥借著褐色的微光，在那雙澄澈的眸子中捕捉到了一抹若隱若現的淚光，心底驀地一疼。
可他仍舊沒有放手，此刻，麵色孤寂又溫柔。
“零兒，他們之間，早晚都要做一場了結。這樣的了結，是任何人也無法阻止，更無法介入的。”他耐心地勸道，口吻那般溫柔。在看透了她的悲傷後，他恢複了常態。
他一直都是那抹孤寂又溫柔的月光，一直都是。
灑落塵世，隻為尋找那片天堂。
無法阻止，更無法介入……
終於，這樣一句話令小零的視線徹底模糊，目光亦變得渙散。隻是，她終究忍住了沒哭，深呼吸一口，她反而恢複了常態，仿佛不再悲傷，也不再倔強。
她向來是通情達理的人，在經過流玥一番勸阻後，終於放棄了。
隻是，心底的悲傷再也無法抑製。
淡漠地轉過身去，她點點頭，竭力用淡然的嗓音說：“我知道了。”她知道了，一如月所說，那對分手的戀人，早晚都要做一場了結，了結上半生所有的美滿，與這半生所有的恩恩怨怨。
縱使是她，也無法阻止，無法介入。
更何況，如今他們一個是神，一個是魔，是注定對立的敵人。他們之間的戰鬥，也象征著神魔之間的角逐，這場神魔的角逐，也該有個了結了。
小零身後，流玥靜靜地注視著她，許久不再說話。
隻是望了許久，他驀地歎息一聲，旋即不再望她，而是望向不遠處那片雪白的戰場。
另一邊，眾神也都屏息凝神注視著雪與夜在的地方，同流玥與小零一樣，誰也沒有上前打擾他們。而魔王天漸，則站在夜身後不遠處，笑望著這一切。
他身後，則是潭女，身姿一貫清冷，泛著淺藍色的淡漠。
至於那對幽冥的戀人，虛溟與佩憐，則同眾神一樣站在圓圈的另一邊。
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場戰鬥即將打響。
戰場中央，風陣陣拂過，載著黎明特有的清寒，將二人的發絲吹亂。雪靜默地孤立在原地，一如既往的狂傲與霸道，就好像麵對得根本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人。
不是魔族的敵人，更不是曾經的戀人。
可是，魔王天漸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是那麼自信滿滿。
他堅信，夜是他最後的武器，可以除掉雪神。而隻要除掉了雪神，他稱霸五界的夢想要實現便指日可待。
而夜呢，則仍舊空洞著，渙散著。
不知過了多久，雪終於發現了對麵夜的異常，禁不住眉頭一蹙。她好像……哪裏怪怪的，而且，這股怪異似乎已經持續了很久。想著，雪的神色愈發肅然，思忖良久，他決定對她，運用讀心術。
然而，他捕捉到的是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
那一霎，雪震驚地睜大了眸子，一張冰寒俊逸的容顏上滿是肅然與絕殺。
——她被人控製了！
誰知，就在這時，夜忽然身形一閃，幾乎是一瞬間掠走過來扣住了雪的喉嚨！雪再次愣住，卻很快反應過來，不顧身陷危機，隻緊緊盯著那雙近在眼前的眸子。
果然，那裏一點光彩也沒有，滿是空洞……
她究竟怎麼了？
這邊，小零看得禁不住驚呼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流玥靜靜地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無言的安慰與鼓勵。小零這才稍稍放鬆，緊攥的拳鬆開了些。
“竟然不反擊？”
方才夜雖然扣住了雪的喉嚨，卻一點力氣也沒用，雪隻要稍稍反擊，便可以掙脫開。可是等了許久，他隻是靜靜地站立著，沒有反抗亦沒有出擊的意思。
終於，夜忍不住問道。
話音未落，她的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這次，雪不再驚愕，隻淡淡一笑，“這樣的力氣，可殺不死我。”
“雪，把黑魂召喚出來吧，一切都該了結了。”然而緊接著，夜用那空洞的目光，緊緊凝視著雪，如此說道。自始至終，她手上的力道都沒變，是那種根本都弄不疼他的力道。
看來，她也知道，徒手是無法了結雪神性命的。
所以她要召喚出自己的武器，同時提醒他也召喚出，以公平對決。
隻是，那時再敏銳的雪，都沒有發現，漆黑似夜的女子在說出這句話時，空洞的眸子恢複了一絲神采。不但如此，那空洞之中，唯一一抹神采，泛著悲愴的光芒。
他沒有捕捉到這些，所以聞言，毫不猶豫召喚出黑魂，作勢了結一切。
那個時候，夜已經鬆開手，退後幾步，與他保持著曖昧同時危險的距離。
驀地，她笑了，在雪看來，那是一貫孤傲的笑。可隻有她自己能懂，那抹笑，究竟承載了多少悲傷，多少絕望。她是暗夜的寵兒，卻注定無法逃脫，黎明的裁決。
就在這時，“叮！”得一聲清脆的聲響，黑魂出鞘。
雪拔出黑魂，緩緩舉起，鋒利的刀刃連雪花都能劈開。
然而緊接著，就是一聲驚心動魄的聲響，赫然冰凍了空氣。
“呲！——”
在雪剛剛舉起黑魂的時候，夜便將自己的胸膛對準了那裏，然後，上前一步。又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了他，就好像，毫無障礙，親密無間。他們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在風花雪月中，默契地相戀。
“……”
注視著那一幕，所有人都震驚了。
夜的身軀過於單薄，所有人都看到了，黑魂將她整個貫穿。
而黑魂末端，淌下她的鮮血。那般殷紅，那般刺目。
那一刻，黎明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