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年前不同的是,這次,海底從荒蕪變得華麗。
一座一座宏偉的宮殿,伴著那璀璨輝煌的如星光一般耀眼的光芒,仿佛新生代的時空,磅礴又唯美。這就是海底聖域——複蘇的鮫人界。芝妲公主的後代,成功血祭大海,喚醒了鮫人沉淪千年的文明。
在這個新生代時空,眾神卑微似塵。
——
之前魔殿坐落的地方,魔殿已不複存在,如今那裏赫然佇立著一座輝煌的大殿,這就是鮫人殿。
沉沒一年,它隨著那血祭大海的力量,重新浮起,守候著這片神聖古老的海域。
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在地麵轟然坍塌的那一刻,眾神全部陷入了昏迷,就像是一年前掉入異次元空間那次一樣。醒來的時候,一切已恢複平靜,他們躺在鮫人殿冰冷的地麵上,身旁已沒有了魔王一行人的身影,隻剩下同伴。
隻是,並不是每個人都陷入了昏迷。
眾神醒來的時候,神之焱看似已經醒來很長一段時間,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昏迷。
“阿、阿焱……你怎麼了?”
終於,在麵麵相覷了幾秒鍾後,那隻天堂鳥忍不住問道。他本來伏在小零的肩頭,但話音未落,方才尚未醒來的流玥醒來了,他撲扇幾下翅膀,又落在流玥的肩頭。
就這樣,所有人都醒來了。
氣氛死一般沉寂,他們緊緊凝視著神之焱。
小零跪坐在地上,望著那雙墨綠如寶石一般的眸子,驀地攥緊了拳,內心一股不安陡然而生。
然而,神之焱並未回答他們,他仍舊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眶微紅目光渙散。
小零不自覺將拳攥得更緊,深吸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
“阿淼呢?”
眾神的麵前,神之焱的身邊,並沒有他的妹妹,那個神界公主的身影。誰知,這次神之焱有了反應,蒼白的麵上,本僵硬的唇角,竟扯出一抹絕望的笑。
一邊笑時,他一邊抬起手,指了指上方。
眾神本能般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望到,隻望到無邊無際的海麵,在海底輝煌的鮫人界的映射下泛著斑斕的光芒。那樣的光芒,令人恐懼,令人迷惘。
眾神不免愣了愣,不曉得神之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什麼意思?”
小零卻隱約猜測到了什麼,緊接著又問道。
接下來,神之焱的回答令眾神啞然。
“阿淼死了……她死了……”
……
半個時辰前。
在眾神陷入昏迷,而一座一座輝煌的宮殿也從地底浮出時,那對兄妹仍舊保持著清醒。也許是因為,作為芝妲公主的後代,他們注定要親眼見證鮫人族的覺醒。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恢複平靜。
魔王一行人不知何時已經逃走,他們也沒有在意,隻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並肩坐在台階上。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們並肩撐起的不再是那片漆黑的夜,而是一片華麗似夢的新生的時空。
“哥,我們的夢想……實現了呢。”
在那片靜謐中,公主驀地開口,輕聲說出這樣一句話。那個時候,她目光溫暖,唇角含笑,身影卻愈發飄渺。看得出來,她力氣已經不多,因為身體內的血液全部祭奠了大海,流盡了。
就這樣,她的身體愈發透明,像極了一抹幽魂。
說著,神之淼微微側身,將頭枕在了哥哥結實的肩膀上。
她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依偎著哥哥的肩膀,在淚水中一點一點嚐到堅強。
可這次,她嚐到的不隻是堅強。
神之焱敏銳地感到肩膀微微一重,旋即傳來她的體溫,無比柔和地笑了笑,“是啊,我們終於找到了母親,解開了身世之謎。”他的聲音回蕩在這片神聖的海域,回蕩在他們出生的地方,格外動聽。
接下來,她沒再說話,他笑笑,竭力驅散心底的不安。
“阿淼,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是野孩子了,我們是鮫人公主的後代。”
一邊笑時,他又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次,神之淼微微點了點頭,麵上笑意滿足,“哥,我不後悔,我很知足。真的,我很知足。”她的話語那般堅定,終於拍下他的熱淚,可他竭力保持著那抹陽光的笑。
“什麼後不後悔,知不知足,堅強地活下去就是了。”
不許死,不許丟下哥一個人。
“哥,這句話是我要對你說的。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啊,即便我們的母親回不來,而我,也已不在……”身為芝妲公主的後代,神之淼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親,也就是芝妲公主是無法隨著眾多鮫人複蘇的,因為她並不是在那次輪回中死去的。可以複蘇的,都是在幾千年前那次輪回中被封印的鮫人。
而她,生命也隻剩下短短幾分鍾,即將終結。
神之焱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明白這些。
“胡說,誰說你會不在。”
可他固執地不肯承認。
這次,神之淼卻不再說話。輕輕閉上眼眸,她抬起手撫了撫頸項間那串珍珠項鏈,淚水終於決堤。
母親,這是您的眼淚嗎?
“哥,答應我,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打斷了他們相偎相依地淚流,用虛弱的聲音,卻堅定的口吻,如此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
後來,她的聲音微弱得使他不得不竭盡全力才能聽清。
再後來,是一陣令人絕望的沉默,他等了許久,才驚覺她已說完。轉頭望去時,她的身體已開始幻化成光斑,漸漸消散。他驚訝得說不出話,隻熱淚一滴一滴湧出,還來不及落下,便已融於海水。
“哥,你可是主神哦。”
那是她臨終前,對自己最愛的親人,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的神之焱,愣了許久許久,回過神來時,已沒有力氣悲痛欲絕地哭泣。他仍舊坐在台階上,仿佛身旁還依偎著那具纖弱的身軀,仿佛此刻正是深夜,他們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並肩撐起那片漆黑的夜。
驀地,他抬起手撫了撫自己的肩頭。
仿佛那裏,妹妹的重量與體溫猶自殘存。
阿淼,沒有你,哥便不再是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