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夜神，你還是太天真了。”
魔王狡獪一笑，搖了搖頭，說出這樣一句話。言外之意便是，他根本沒有要與她再簽訂一份關於人界和平的契約的打算，一切都是為了引她落入他們的陷阱。
然而接下來，小零卻並未錯愕，也並未恐懼。
與魔王對視幾秒鍾，她反而了然地一笑，就好像，她早已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沒錯，她確實已經猜到了。魔王的陰險與狡詐，她不是早就領教過了嗎？反正，她來這裏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簽訂契約。這樣最好，要陰險，大家就一起陰險好了。
就在這時，本平靜的海底忽然旋起巨大的漩渦！
漩渦褪盡後，那個最中央孤立的淡和如黎明的女子，已然換了一副姿態。從最初的清幽與倔強，變得強大，淩厲，壓迫感十足。在她纖弱的身軀旁，一把通體漆黑的寶劍豎立在地上。
她已召喚出黑魂，便意味著，一場戰鬥將要開啟。
“天真的是你們。”
在海底重新變得靜謐時，小零昂然地抬起頭，目光掠過那三張麵孔，說出這樣一句話。他們以為，她真的是來跟他們簽訂契約的？真正落入陷阱的，還不知是誰。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知道結果如何。
話音未落，她忽然一個旋身拔出黑魂，徑直朝不遠處孤立的夜掠去！
“夜！——”
魔王沒想到她忽然出手，還如此迅猛，不免倉皇地大叫了一聲。
“叮！——”
然而，如此一聲清脆的聲響，凝滯了緊張的一觸即發的空氣。是潭女在危急時刻，衝上來用手中的劍擋住黑魂，救了夜一命。不知為何，那時的夜，竟遲遲沒有閃躲。
魔王先是鬆了口氣，旋即暗自狐疑。
為什麼她不躲，難道巫齊的控製失效了，還是，巫齊根本就沒有想讓她躲掉？
怎麼回事？
攻擊被阻擋，小零卻絲毫的錯愕都沒有。緩緩垂下手，她暫且收起黑魂，目光直直落在潭女的麵上。潭女望著她，也毫無畏懼，神色一貫的清冷與淡漠。隻是幾秒鍾過後，她微微一笑，那是一個些許嘲諷與不屑的笑，就好像，在對小零挑釁。
“潭女，你應該知道，與夜聯手害死我孩子的你，也是我的仇人。”
驀地，小零緊緊凝視著她，說出這樣一句話，口吻盡是絕殺。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她同夜一樣，都是她的仇人，都是她必須要殺掉的人。
而她，此刻竟敢阻擋她？
但這樣一句話，絲毫沒有令潭女退縮，她點點頭，神色盡是得意的了然。“當然，我知道。”她如此說道，目光變得狠戾又深不見底，緊接著補充一句：“那又怎樣？”
“不怎樣，隻是我要殺掉你。”
終於，小零再也按捺不住，滿是絕然地如此說道，說著再度舉起手中的劍。這次，對準了潭女的脖頸！她的動作敏捷又迅猛，潭女根本來不及閃躲，一把劍便橫在了她的脖頸前。
那一霎，所有人都震驚了。
本空曠的大殿，此刻已是聚集了眾多魔兵，等待著一場戰鬥。
可是見到那幅畫麵，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小零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親手威脅著同伴的生命。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與自己的同伴會站在彼此對立的位置上，決心要除掉對方。她曾經與潭女並不是多默契，可是在她心中，她們絕對是同伴。
不知為何，那時的她，忽然變得恍惚。
凝視著眼前那張清冷的身影，她的目光愈發渙散，她竟遲遲沒有下手。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某一夜，她與玉狄的一次談話。
……
那是深秋，深秋的夜，一片蕭索與肅穆。
某一酒樓的樓頂上，她迎風而立，望著蕭索的遠方，望著眼下這座小城，在夜色繚繞中漸漸沉睡，隻覺淒涼。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呼喚，喚回她的思緒。
她一怔，回過頭去，一張剛毅的剪影映入她的眼簾。
那還是在潭女離隊不久後，這支團隊再次受到了重創，眾神都無法接受潭女背叛了他們這個事實。
自然，包括這個男子。
簡單地打過招呼，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那個清冷淡漠的女子。
略一遲疑，小零輕聲問道：“玉，你和潭女是摯友嗎？就像，我和月那樣？”說著，她扭過頭去，望著男子的側影，有些小心翼翼，同時格外仔細。
就這樣，她將他麵上細小的變化與起伏盡收眼底。
在他剛毅的目光中，她敏銳地捕捉到一抹悲傷與惋惜。
隻是他沒有過多流露，在悲傷與惋惜到達眸底的時候，他便已收斂，隻輕輕點了點頭，“我們認識很久了，在這個世界，我最先認識的就是她。”在這個強者雲集的世界，他曾經一度流浪，直到遇見了她。
聞言，小零也點點頭，神色又變得些許恍惚。
回過頭來，她再次望向遠方，這次卻許久無言。
她不想說過多關於潭女的話題，首先，身旁這個男子會悲傷。其次，她會更加悲傷。她怎麼也不會忘記，都是她與夜，害死了她的孩子。也許正是從那時起，她將她當做了仇人。
隻是在身旁這個男子麵前，她盡力不將悲憤與仇恨流露出來。
玉狄自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沉思許久，再度開口。
“其實，我曾經對她說了一些過分的話，在她臨走的時候。”在氣氛一片靜謐之時，剛毅的男子驀然開口說出這樣一句話，思緒漸漸飄遠。在她臨走那晚，他曾對她說過：“這樣的你，隻會讓我厭倦。”
可是如今，他後悔了。
小零在他的話中體會到了那抹悔意，不免一怔，再次回過頭去望著他的側臉。
這次，她徹底怔住。
在他那夾雜著悲傷、惋惜、歉然還有悔意的目光中，她敏銳地捕捉到一抹不平凡的情愫。在漆黑的夜，那樣的情愫可以驅散一切黑暗。驀地，一陣風拂過，將世間吹得滿是靜謐。
在他的目光中，她敏銳地看出來——
他喜歡潭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