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兒?”
驀地,一片沉寂時,響起一聲微微錯愕的呼喚,喚回了她的思緒。她一怔,聞聲回過頭去,正好望到一張似月孤寂的銀灰色剪影走過來,坐到自己身邊。
是月來了。
“月。”
她微微一笑,輕聲叫道,算是打了招呼。旋即她重又扭過頭來,目光落在那一眼無望的海麵上。身旁男子也沒再說話,好似想要默默地陪伴著她,幾秒鍾後,她卻打破沉默。
“大家呢?都睡了嗎?”
流玥淡淡地點頭,目光依舊落在海麵上,隻唇角掛著靜謐溫柔的笑。眾神確實都睡了,他因為實在不放心這個女子,便來到這裏找她。更何況,他還有話要對她說。
見他點點頭,小零也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一瞬間,氣氛靜謐下來,隻是靜謐之中,摻雜著一絲不安。風靜默地吹拂,吹亂她的發絲,一並吹亂她的心。她回過頭來,再次望向海麵時,卻頓覺一顆心被大海吞噬。
那時的他們,雖然依舊默契,可是若即若離。
驀地,她敏銳地聽到身旁的男子深呼吸一口,旋即輕聲打破了沉寂,對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零兒,對不起。”
“……”
那一霎,她怔住。扭過頭去,她錯愕地望著身旁的男子。他也扭過頭來,與她對視,目光中充滿了柔和的歉然。她許久才反應過來,輕聲問道:“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為什麼要用如此歉然又溫柔的神情,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知道,這樣她的心會亂掉嗎?
流玥靜默地望著小零,幾秒鍾後,驀地轉過頭去,將側臉留給她。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看得出來,他的思緒已漸漸飄遠。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父母雙亡,親人隻剩下姑姑一家人。”
思忖良久,他這樣說道。
“……”
聞言,小零再次怔住。
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世與過去?
過了許久,她才反應過來,神色也變得有些恍惚,“什麼時候知道的?”問時,她扭過頭來,望著那漆黑的海麵,搜尋著從前的記憶。她記得,她第一次離開神界下凡來的時候,去投靠了他,後來在他的陪伴下回過一次家。
他就是那時知道的嗎,可是,她明明沒有說過啊,他是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陪你回家時,我就知道了。”
果然,不一會兒,身旁的男子開口,如此回答。這次她沒再驚訝,而是點點頭,很快恢複了淡然,“猜到的?”隻是片刻的沉默,她又如此問道。
這邊,流玥點點頭。
“隻是我並沒有說出來,我隻是將你的悲傷與委屈看在眼裏,記在心中。然後暗自決定,某一天,一定為你報仇。”點頭過後,他又說出這樣一句話,自始至終神色都很恍惚,見身旁的女子不說話,他又問道:“那些事,你還記得嗎?你的姑姑對你的虐待與辱罵,你還記得嗎?”
不管她記不記得,他一直記在心中,因為那時已被仇恨蒙蔽了心靈的他,一顆心久違地痛了。
也許他就是從那時對她動心的,從那時,陷入迷茫的。
為此他暗自做了決定——
總有一天,要為她報仇。
聞言,小零一怔,緊接著陷入沉思。他口中的那些事,應該早是兩年前的舊事了。那樣的陳年舊事,誰會記得?她早就習慣了姑姑的虐待與辱罵,那次雖然心痛,她卻早已遺忘。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想了想,問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後來才會害我姑姑的嗎?你究竟是怎麼害她的?”她記得白天姑姑指著流玥,親口對她說,都是因為她這個好友,她才會坐了牢又破了產。
那麼,流玥究竟是做了什麼?
“你會怪我嗎?”
然而回答之前,流玥先回過頭來,緊緊凝視著她的側臉,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口吻些許不安。
那一霎,小零淡淡一笑,回過頭與他對視,眸底絲毫的責備都沒有。
“我保證,絕不會。因為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既然如此,她怎會怪他?
這次換做流玥怔住,他沒想到,這個女子不但不怪他,反而理解他。為此他鬆了口氣,接下來的敘述,坦然了許多。就這樣,在漆黑的夜晚,在澎湃的大海邊,他詳詳細細告訴了小零他是如何為她報仇的。
那天的夜格外漆黑,夜空卻映著繁星璀璨,放眼望去,一片如夢的華麗。
聽完,小零沉默了幾秒鍾。直到又一陣風吹,吹亂她的發絲,她才回過神,說出這樣一句話:“月,謝謝你。放心吧,我不會怪你的。姑姑那樣的人,確實應該受到懲罰。她已受了罰,隻是,還是無法醒悟。我雖然覺得可悲,卻無能為力……”
說著,她微微低下頭去,一邊蜷縮起身子,一邊抱住膝蓋,目光落在腳下那破碎的浪花上。
這個姿勢,一貫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自從那個男子逝去,而她也已變強後,她很少再流露出這樣的姿態。
如今談到自己的親人,她那顆強大冷漠的心,不可控製地又變得不安。就這樣,流玥回過頭來,凝視著她落寞的側臉,出了許久的神。她究竟是變強了,還是,變得更加令人疼惜了?
接下來,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過了許久,流玥才回過神來,欣慰地一笑,“你能理解我就好,至於那樣的親人,遺忘也罷。從今以後,我與大家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口中的大家,自然是指眾神。
所以,零兒,不要孤獨不要悲傷,那樣的親人,盡管遺忘吧。
這次,小零沒再怔神,而是微微抬起頭來,望向身旁的男子,竭力綻出一抹若無其事的笑,點了點頭。
“謝謝你們。”
是啊,他說的沒錯,像是姑姑那樣的親人,她遺忘也罷。
總有一天,她會完全不屬於人界。到了那時,神界就是她的歸宿。她的故鄉她的親人,她早晚都要遺忘。記著做什麼呢,隻是徒增傷感。
“謝什麼,你忘了,我們是摯友啊。”
流玥搖了搖頭,笑容與話語意味深長。
這次,她卻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