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殘霞被黑暗吞沒。
泛紅的天際，變得漆黑一片。隻是冰雪反射著微光，宮殿內並沒有黑得純粹。簡單地吃過晚飯，眾神決定今晚就休息在這裏。因為是冬季，他們在上路前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毛毯。
毛毯鋪在地上，一人一張，為此雖是置身冰宮，裹緊它們卻也溫暖。
在踏上這場征程後，那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睡覺。從前他們都是休息在酒樓中或者院落中，總是一人一間寢室，是睡在床上，身邊也沒有著同伴的身軀，觸手可及。
為此每個人都思緒萬千，雖然都很累了，但還是在睡前閑聊著。
隻是聊著聊著，大家不約而同都想起了曾經闖入他們的生命中，與他們短暫的陪伴過後，又離去的男子。
他宛若流浪者，一身淒哀淡漠的氣息。
是那個巫界占卜師，巫索。
“我忽然想巫索了。”
開啟這個話題的，是那隻天堂鳥。此刻他是天堂鳥的姿態，就躺在流玥的頭邊，在片刻的沉默後，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緊接著，他身旁，流玥點點頭，“我也是。”
“我也是。”
緊接著是神之焱，然後是他的妹妹神之淼也點了點頭。
就這樣，大家不約而同都想起了巫索。
然而自始至終，小零都很沉默。她並不是不想他，隻是她不想道破自己的思念。況且，她知道，那片禁地才是他的歸宿。留在神界，他隻會因為思念自己的弟弟，而變得愈發淒哀。
離去也好。
當然眾神也明白，所以每個人都沉默下來。後來，是玉狄剛毅的聲音傳來，“不早了，都睡吧。”
就這樣，簡單地道過晚安後，眾神都睡下了。
小零因為昨夜未眠，很快也入睡了。
那天，夜空深遠飄渺，卻映著滿天星鬥。在月光的照耀下，冰城泛著冷冷的光暈。本在午後短暫停下的大雪，此刻重又飄下。遠遠望去，猶似記憶中，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麵，散落在天涯。
冰宮中，眾神並排躺在毛毯上，好似在互相取暖。
隻是後半夜，小零還是被凍醒了。
睜開眼睛的那一霎，眼角久違地濕了。
她忽然想起那個逝去的男子，莫名的憂傷。
但她終究忍住了沒有哭泣，隻靜靜地坐起身子，然後眨眨眼睛，將眸底的霧氣眨去。很快，她的視野恢複了清晰，眼睛也適應了黑暗。借著微弱的亮光，她輕聲站了起來，然後披上毛毯朝宮殿外走去。
她已經沒有了睡意，隻想去外麵靜靜地坐一會兒。
就這樣，小零起身走出了宮殿，而眾神繼續沉睡。
說實話，外麵要比宮內溫暖一些。隻是走出宮殿後，小零微揚起頭，令麵孔沐浴在月光中，倍感清醒。
寒冷總是令人清醒，當然，麻木也容易。
想著，小零淡淡地垂下頭來。就在這時，她忽然身形一閃，幾乎隻是一瞬間，便掠上了殿頂。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她靜靜地坐下，然後裹緊了身上的毛毯。
那是深夜，四周格外的安靜。
可她望著那璀璨的星空，卻莫名的想哭。
她想找個肩膀靠一靠，想找個胸膛依偎著安然百態，卻隻能孤身一人，用單薄的身軀，撐起那片漆黑的夜。
雪，我想你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零仰起頭，望著那片星空，終於累了，微微閉上了雙眸。隻是眼角隻一濕，她還是忍住了沒有令眼淚滑落。在經曆了那麼多事後，她早已不想哭泣。
許久，她就這樣靜靜地微閉雙眸，呼吸著雪的氣息。
在風中，一次一次清醒，又一次一次麻木。
以至於後來，當某個聲音忽然響起打破沉寂時，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麼晚了，你這樣跑出來，眾神醒了要是看到你不在，會很擔心的。”那是一個和煦儒雅的聲音，並不能一下子吸引人的注意力，卻很耐聽。她聽聞這樣的聲音，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張和煦的身影。
還有一雙，和煦似春水的眸子。
“……”
她無限恍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她感覺到身前有某張身影擋住了月光，她才反應過來。心底驀地一驚，她緩緩睜開眸子，眼前一張儒雅的身影旋即映入她的眼簾。
“……”
那一霎，她怔住。
在她發怔時，又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來：“就是，而且現在很冷了啊，還下著雪。”說著，那個人出現在那張儒雅的身影旁邊，似冰一般冷然，麵上卻掛著笑。
小零繼續發怔，許久才反應過來，神色滿是驚愕。
“憶，冰？！”
終於，她反應過來，抬起手指著眼前那兩張身影，震驚地叫道。旋即她站起身子，在風雪中綻出一抹欣然的笑，“竟然是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
是的，來人正是憶神與冰神，曾經眾神在亭城結識的那兩個守護神。
“說來話長，我們先回到宮殿去吧，外麵很冷了。”
憶神淡淡一笑，一貫的和煦與儒雅，如此說道。
小零點點頭，就這樣，三人回到了宮殿內。其實方才已是後半夜，黎明快要降臨的時候，回到宮殿內，三人因為怕吵醒眾神，隻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破曉的陽光便從冰宮的縫隙中灑落進來。
很快，眾神陸續都醒了。
一見小零已經醒來，每個人都很驚訝，一見她的身旁坐著那兩個男子，他們更是瞠目結舌。
許久，他們才反應過來，一齊叫道：“憶，冰？！”
小零淡淡地笑，她身旁那兩人也是唇角含笑，旋即一齊點了點頭。笑過之後，是憶用那耐聽的聲音說道：“不用這麼驚訝吧，當初分別之際，我就說過，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麵的。”
說著，他將目光移向小零，唇角笑意加深。
小零回望他，淡然一笑。
隻是笑過後，她將目光掠過眾神的麵孔。那時，在晨曦的照耀下，她的笑顏美得令人怔神。
“各位，我們該上路咯。”
驀地，她說出這樣一句話，話音未落，笑容又變得神秘。
目的地，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