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他的世界,時光匆匆流瀉。
一轉眼,兩周已過去。那是飄雪的一夜,她站在屋簷下,不可控製地想起那張如雪純白的身影。遠遠望去,她淒美得令人想要潸然淚下。夜色盈著雪的微光,為她的身影暈上一層不真實的哀涼。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張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到來,神色卻淡然依舊,隻是在身後那人為自己披上一張毛毯後,微微一笑。
旋即來人走到她的身旁,與她一同望著庭院雪花紛飛。
小零頭也不轉,隻淡淡地叫了聲:“巫索。”
來人正是巫索。
巫索一貫的淒哀與淡漠,隻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好似不忍打擾這靜謐又些許哀涼的氣氛。自他逝去,已過了整整兩周,他看出來,身旁這個女子對他的思念卻絲毫不減。
看來兩周的時光,不足以遺忘一個人。
可是,他曾經僅僅用了兩個時辰的時光,就愛上了一個人。
他曾經與她在那片被遺落的禁地,生活了整整五年,相當於外界的兩個時辰。如今,他想回去,回到那片禁地,重溫那段寂寞的卻也美好的時光,當然,是孤身一人。
“零兒,我今晚是來跟你告別的。”
終於,一貫淒哀淡漠的他,深呼吸一口,說出這句話。那時,他望著庭院,淒哀依舊,眸底卻閃爍著不忍與疼惜。他知道,他這句話一出口,身旁那個女子定會驚愕地盯著他。
果然,小零一聽,回過神來驚愕地盯著他的側臉。
“什麼意思?”
她的神色終於不再一味的哀涼、倔強,而變得驚愕,還有一抹隱約的不安。
他口中的告別,是指什麼?
巫索用餘光注意到她的驚愕與不安,愈發的不忍,可是表麵上他淡漠依舊。輕聲開口,他淡淡地回答,口吻波瀾不驚,“我要離開神界,回到禁地去了。”隻是話音剛落,他的眼角難以察覺地顫抖了下。
胸腔內,那顆隱忍的心卻早已顫抖得不成樣子。
他不忍看到她的傷悲,卻隻能狠心離去。
因為留下,他會很累。
“……”
那個時候,小零怔了許久。
望著那張淒哀的側影,她的神色愈發恍惚,還有不安與不舍,“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良久,她終於反應過來,攥緊雙拳問道,那般倔強。驀地,一陣風吹過,她明明披著毛毯,卻頓覺那股寒冷,直直冷到了心底。
青兒逝去了,雪也逝去了,而如今,巫索竟也要離去了。
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是命運在警告她,現世中的不盡人意與世態炎涼,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來,她已經覺得夠悲涼的世界,還能更悲涼?
終於,她忍不住眼眶泛紅。
巫索仍舊沒有回頭,他不忍看到這樣的她。不,準確地說是,他不敢。他怕他一看,便會動搖。深呼吸一口,他仍舊用那淡漠不驚的口吻說道:“如今阿索已逝去,這裏,再沒了我的牽掛。”
那時的他,已是淡漠到了極點,望起來莫名的淒涼。
他從未告訴過她,其實,她也是他的牽掛。
就這樣,小零再次一怔。
然而她很快反應過來,神色倔強依舊,此刻卻變得淩厲。緊緊凝視著巫索,她甚至攥緊了他的衣角,“大家都是你的同伴,他逝去了,你的牽掛還有我們。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離去?”
她不願,她不願再麵對任何的別離。
夠了,這個世界蒼涼的程度,已經到了她能忍受的極限。
再多一絲的蒼涼,她就會崩潰。
可是如今,這個男子竟然告訴她,他要離去了?他已經是這支團隊中的一份子,已經是大家的同伴,雪逝去了,他的牽掛還有大家啊。既然如此,他怎能這樣一走了之?
終於,巫索轉過身來,與她麵對麵。
微微垂下頭,他望著那張倔強卻悲傷的容顏,淡漠依舊,眸底卻淌著一抹愈發明顯的不忍。
他看得出來,好不容易從悲傷中走出來的那個女子,此刻重又變得悲傷,悲傷到了淩厲。就好像,下一秒鍾她就會崩潰。為此他也變得悲傷,一身淒哀的氣息,像極了一個流浪者。
“零兒,如今這裏有大家照顧著你,還有月神,我放心了。”
誰知,他卻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言外之意便是,他還是要走。是啊,如今她雖然懷有身孕,可她有眾神照顧著,還有那個溫柔的月神,他可以放心離去了。
小零自然領悟了他的言外之意,然而,竟淡然下來。
她的悲傷在爆發前一秒鍾,被她壓抑了下去。
因為,她在那雙淒哀不驚的眼眸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抹悲傷,心底滿是不忍。她忘了,其實這個男子總是令她疼惜,令她愛憐的。他的孤獨,令她愛憐。
“對不起。”
就這樣,她冷靜下來,輕輕鬆開了他的衣角。隻是低下頭去,她的目光令人望不清楚。
聞言,巫索怔住,一片恍惚之際,他又聽到這樣一句話。
“巫索,你知道嗎,對你好,已成為我的習慣。”
那是飄雪的夜,一片靜謐的涼,風中,她的聲音格外動聽。淡淡的一句話,卻像是溫泉,瞬間氤氳了天地。那是他聽過的最動聽的話語,令他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就好像,他被困在一場不真的夢境,苦苦掙紮著,卻不願醒來。
終於不一會兒,小零抬起頭來,直直對上巫索淒哀的目光,神色堅定,“所以,我不會怪你的,我會理解你。想走,便走吧,至少離開了這裏,你不會再悲傷。”
對吧,離開了神界,回到禁地去,你就不會再悲傷了吧?
既然如此,我會坦然接受你的離去。
後來,巫索仍舊怔著神。
小零微微一笑,旋即轉過身去,繼續望著飄雪的庭院,思緒卻飄遠。驀地,一陣風再次拂過,微微吹亂她漆黑的發絲。在雪夜交疊的微光中,她像是夢中的女神。
“曾經在禁地與你生活的那五年,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