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際，她終於醒來。
晨曦朦朧，天際泛青，微弱的亮光從窗外灑進來，將室內的一切渲染得蒼涼陳舊。終於，在流玥與安影耐心的守候下，床上那個女子不再死氣沉沉，而有了動靜。
她先是轉動眼眸，旋即微蹙眉頭，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再然後，流出兩滴熱淚。
醒來的一瞬間，痛苦與遺憾便讓她落淚。
——
冥冥之中，她感受到那個充滿了蒼涼的世界在呼喚著她。是的，呼喚她的，不是那片雪花來時的天堂，也不是萬劫不複的地獄，而是那個令她心灰意冷的世界。
為什麼，難道她還沒有死？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眼前也不再一片漆黑。
然後她感到，某一刻，她的思緒回歸了現實。
恢複意識的那一霎，自左手腕傳來的劇痛令她蹙起眉頭，緊接著，她緩緩睜開了眸子。可是，她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流出兩滴熱淚。她已經悲傷到了極點，睜開眼睛，回歸現世的一瞬間，她便忍不住流出熱淚。
這裏是沒有他的現世，這裏充滿了淒涼，滿目瘡痍。
終於，幾秒鍾後，她在一片朦朧中，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象，反應過來。
旋即兩聲充滿了驚喜的呼喚回蕩在她的耳畔，令她猛地坐起身子。
“零兒？！”
“零姐姐？！”
那一霎，她猛地坐起身子，神色滿是驚愕與倉皇。她……沒有死……她沒有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沒有死？！終於，反應過來的小零，繼續之前的爆發。
她的悲傷，她的痛苦，繼續爆發。
怔怔地望著前方，她已是淚流滿麵，身軀劇烈顫抖著，她卻無聲無息，那般令人動容。這樣的她委實嚇壞了床邊的流玥與安影，為此二人誰也沒有說話。
驀地，一片死寂中，小零緩緩轉過頭來，渙散的目光落在那兩人身上。
那時的她，甚至絕望。
“是你們……救了我？”
她深呼吸一口，用沙啞顫抖的嗓音，如此問道。話音未落，又是兩行清熱的淚，那時的她，望起來那般絕望，絕望到了淩厲。就好像，他們並不是拯救她，而是親手將她推入地獄。
沒錯，如今對於她來說，這個沒有他的世界，就像是地獄。
為什麼她沒有死？！為什麼？！
那一霎，流玥與安影麵麵相覷，望著如此情緒不穩的小零，誰也沒有說話。
小零從他們不安的神色中，明白了一切，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聲低低的呐喊：“啊！——”旋即她深深低下頭去，一滴一滴熱淚從她的胸前滾落，她望起來悲傷得令人心碎。
“為什麼……為什麼……”
良久，她呢喃著，仍舊深深低著頭，口吻滿是不解與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你們都要救我？！——”終於，她的悲傷爆發出來，“為什麼雪和你們都要救我？！我寧願死……我寧願死去，你們知不知道？！”說到最後，她已是歇斯底裏。
“零兒……”
流玥怔怔地望著這樣的小零，忍不住呢喃道，神色那般憐惜。
忽然，小零猛地抬起頭來，眼眸已是通紅，緊緊凝視著流玥，仿佛不知何時就會流出血淚來。她痛得用那隻完好的手緊緊攥住流玥的手腕，甚至將指甲掐進他的血肉。
於是她沒有了爆發的力氣，忽然軟弱下來，隻眼淚無聲無息地流。
“我求你……讓我死吧……讓我死吧，我要去找他……月，我求求你了……”
說著，她再次低下頭，泣不成聲。
流玥無比的動容，仍舊沒有說話，隻聽那個女子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差點拍下他的熱淚。
“我不願活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上，我……我看到這個沒有他的世界，滿是淒涼……你知道嗎，我好痛，我的心好痛……痛得想要死去……沒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
偏偏極度痛苦的她，聲音是格外的動聽。
“所以，讓我死去吧……”說到這，她忍不住又是一陣慟哭，慟哭過後，終於再次抬起頭來，緊緊凝視著流玥，神色那般乞求，“我求你了……”一段話堅持著說完，她的身軀已是顫抖得不成樣子。
流玥的肩頭，安影望著這樣的小零，也是無比的動容。
他多麼想告訴她，不要哭泣，方才還在死亡的邊緣掙紮的你，根本沒有力氣哭泣。
可是望著她，他竟動容得什麼也說不出口。
終於，幾秒鍾後，他看到孤寂的男子微微閉上眸子，然後緩緩將痛哭的女子摟進懷中，神色溫柔疼惜。他的聲音孤寂依舊，在朦朧的晨曦下蕩漾，動聽得令他想要落淚。
“零兒，我不忍你逝去……如果你逝去，我會好痛苦。”
說著，流玥輕輕拍著小零的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接下來，小零沒再說話，流玥卻感到胸前，傳來一陣一陣灼心的溫度。
“就像你一樣痛苦……所以，請原諒我自私將你救活。”
他繼續說道，口吻淡然卻滿是溫柔，好似在自言自語。安影卻在他的眼角，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抹濕潤。終於，他輕輕飛離了他的肩頭，朝窗邊飛去。他欲要離開，從而留給那個男子足夠的空間，可以安慰著，自己的至愛。
隻是離去前，他回過頭來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遠遠望去，他的背影孤寂到了極點。
無奈地歎息一聲，他這才從窗邊飛去。
就這樣，室內隻剩下小零與流玥兩個人。小零仍舊止不住地哭泣，流玥則繼續撫著她的背，許久沒有睜開眸子，隻聲音一陣一陣蕩漾開來。“零兒，堅強地活下去吧。”
後來，是無盡的沉默。
黎明才剛剛降臨，天際泛青，室內晨曦朦朧，有著一片清冷的靜謐。女子將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漸漸地平靜下來。隻是她的喘息愈發微弱，從她斷斷續續的喘息中，他敏銳地捕捉到一抹倦意，猜到才剛醒來後就爆發一輪悲傷的她，已然很疲倦。
為此他的神色變得更加疼惜，更加溫柔。
接下來，又是許久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他靜靜地說出一句話，令懷中的女子一怔，旋即再次流出熱淚。
“零兒，你知道嗎，你已經有了三周的身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