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夜本寧靜,卻被那聲尖銳刺耳的聲響打擾,變得支離破碎。那是在後半夜,黎明快要降臨的時候。在月神的夢境中,那個清幽倔強的女子就是那一片夜空,映著月之光華,綻盡一生的繁華。
奪目的,卻短暫的繁華。
“嘩啦!——”
其實那時候,流玥睡得很沉,這樣的聲響雖格外刺耳,卻並沒有驚醒他。他隻是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實在疲倦,很快重新入眠了。
隻是後來,他做了一場真正的夢。
他夢到那個女子倒在一片血泊中,被染紅的身影像是盛放的罌粟花。
在一片恍惚之際,他赫然驚醒。
“零兒?!”
驚醒的那一霎,他猛地坐起身子,呼喚出那個女子的名字。冥冥之中,他感到強烈的不安。為此他努力清醒過來,毫不猶豫翻身下床,旋即穿好衣服朝門外衝去。
他急於見到她,他急於知道她沒有事。
就這樣,在小零割腕自殺半個時辰後,月神驚醒了。
——
“咿呀——”
因為不安,因為慌亂,流玥幾乎毫不猶豫推開小零寢室的門,也不管發出的聲響太大會打擾了她與眾神。推門而入的那一霎,他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某種詭異的味道。
是血腥味,已然冷透,卻是濃重的。
“……”
在判斷出那是血腥味後,流玥倏地愣在原地,然後他清楚地感到一顆心,抽攪般的一痛。
他甚至感到絕望。
“零兒?!——”反應過來後,他奮不顧身衝進來,呼喚那般倉皇。顧不上點燈,他借著微弱的月光在地上發現了小零。那時的她,已是躺在一片血泊中,被染紅的身影,像是盛放的罌粟花,與夢境中的畫麵一般無二。
那一霎,他甚至眼眶泛紅。
隻是來不及恍惚,來不及怔神,他趕忙抱起小零,不顧她的鮮血會染紅自己銀灰色的身影。
碰觸到她的那一霎,他幾乎心灰意冷,因為他感到,她的身體已然冷透。可是他還是鼓足勇氣,緩緩伸出手去,將手指橫在她的鼻下,屏息凝神想要感受到她的呼吸。
終於,幾秒鍾後,他那顆緊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謝天謝地,她的喘息雖微弱,卻猶自殘存。
“安影!——安影!——”
就這樣,他放大嗓音,接連呼喚了兩聲那隻天堂鳥。安影是神醫,他一定有辦法令她醒來。然而因為他呼喚得過於大聲,被叫醒的不光是安影,其他人陸續也都醒來。
——
另一邊,巫索的寢室中。
他本沉睡著,可不知為何,到了後半夜莫名醒來了。夜晚一片靜謐,他望著夜色漆黑,在自己的頭頂繚繞,一顆心已快冷透。如今,他的弟弟已經消逝,徹底的消逝。
他曾用生命愛他,又狠狠傷害了他,如今剛想好好補償他時,他卻又殞命。
真是世態炎涼,物是人非,在這個滿是蒼涼的世界,他能感受到的,就隻有無奈與孤獨。阿索,如今的你,是否身在天堂?在那片雪花來時的天堂,你是否安然如那滿地的白雪?
不知過了多久,他驀地歎口氣,旋即翻身下了床。
窗前,他一貫的淒哀與淡漠,儼然一副流浪者的姿態。
在失去了至親後,他就隻有這一種姿態。
外麵的雪還在下,雪花映著夜的微光,令這片世間顯得,蒼涼似夢。他淡然到了極點,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卻在滴血。每每到了夜深人靜,他就格外的孤獨。
如今,在這個強者雲集的世界,他的牽掛就隻剩下那個叫做零的女子。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想離去了。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接連兩聲呼喚驚擾了寂靜的夜。是月神的聲音,他在呼喚著那隻天堂鳥,喊聲滿是倉皇。那一霎,他警覺地挑起眉角,眸底淌著些許不安。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
不眠之夜,眾神相聚在小零的寢室。
小零的寢室中,此刻燈白如晝。先發現小零割腕自殺的是流玥,接著是安影,再是巫索。頭開始隻有這三個人,那時安影已變身為了人的形態。流玥蹲在地上,而安影與巫索站在一邊,都陷入了沉思。
他們怔了許久,在空氣凝滯到極點時,他們才反應過來。
在那時的情景下,沉默明明隻是短暫的幾秒鍾,卻猶似一個世紀般漫長。
“零姐姐?!”
“零兒?!”
終於,幾秒鍾過後,安影與巫索一齊倉皇地大叫。
驀地,流玥跪倒在地上,滿是愛憐地抱緊那個氣息奄奄的女子,將拜托的目光投向安影,“一定要救活她……”他的神色很是淡然,孤寂依舊,說出口的話卻不可控製的倉皇,甚是絕望,乞求,暴露了他極度不安的內心。
如果夜空都坍塌了,月的光華,要如何綻放?
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自殺?
是不是,她已經明白了一切?
那麼,她是如何明白的?!究竟發生了什麼?!
零兒,你怎麼就那麼傻……
安影心領神會,凝重地點了點頭,隻要她還殘存著一絲喘息,他就有辦法救活她。不一會兒,眾神的身影陸續出現在這間寢室。在看清眼前的畫麵時,每個人都是先震驚,旋即變得擔憂又凝重。
潭女也來了,隻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凝重下,是一抹不甘。
為什麼她還沒有死?!
另一邊,巫索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幾乎淡到了極點。望著眾神手忙腳亂將那個女子抱起放在床上後,他驀地歎了口氣,然後淡淡地轉過身朝窗邊走去。
他望著窗外飄雪的夜,淒哀依舊。
不知道為什麼,在見到那個女子尋短見後,他並沒有過多的驚愕與倉皇,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了結局會是如此。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他注定孤獨。
他想守候的人注定都會離他而去,而他,孤獨一生。
他隻是望著這個雪白的世界,覺得有一些蒼涼,有一些無奈。
也許,他該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