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雪下了幾乎整整一天一夜。
白天眾神並沒有繼續趕路，而是留宿在了廢棄的宅院。這裏被眾神簡單地打理過，住著倒也溫暖舒適。寢室中，小零卻輾轉難眠。因為那個男子不在身邊，她能感受到的隻有不安。
不安，極度的不安……
雪，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終於，因為思念，小零忍不住眼眶一紅。側過身，她輕輕閉上了眼眸，旋即兩滴熱淚滾落，打濕了枕頭。她討厭這樣的感覺，討厭如此不安的感覺……
因為孤身一人，不安與思念，幾乎擊垮了她。
這一哭，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雪，我好冷，你在哪？
一邊哭，她一邊裹緊了被子，身體暖了，一顆心卻早已冷透。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聲輕微的“咿呀——”開門的聲音傳來，令縮在被窩中痛哭的小零一怔。雖然聲音很輕微，而她又在痛哭，可她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它。
有人來了。
想著，小零深呼吸一口，竭力淡然下來，緩緩掀開了被子。隻是在那之前，她用被角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珠。眨了眨眼睛，她好不容易才讓視野恢複清晰，同時適應黑暗。
她看到，床邊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清冷淡漠的身影。
“潭女？”
一反應過來，小零狐疑地叫道，神色微微錯愕。
這麼晚了，她來找自己，是有什麼事嗎？
床邊，潭女靜靜地站著，聽聞她的呼喚，隻點了點頭，許久都沒有說話。這一晚，她必須要除掉她。那日在興城的繁華地帶，在酒樓的樓頂，是她親口告訴她，如果去魔界便可以為主子要來解藥。
表麵上看起來，她是為她好。
可是稍微明事理的人，一想就能知道，其實她是在害她。
這件事如今眾神還並不知道，她絕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到時，他們一定懷疑她，然後漸漸地開始猜忌她，對她再也沒了信任。
到了那時，她要如何在這支團隊中呆下去？
所以，她必須趕在眾神知道這件事之前，將那個女子除掉。
然而想著，潭女仍舊隻是靜靜地站立著，隻在小零又一聲呼喚過後，緩緩走到了窗前。轉過身去，她望著窗外夜下的雪景，背影神秘莫測。小零望著她，愈發的狐疑。
她總覺得，潭女哪裏怪怪的。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潭女開口打破了沉寂。
“小零，你真的認為，主子是被召回到守護界了嗎？”
她仍舊站在窗前，背對著小零，口吻一貫的清冷與淡漠，卻問出如此一個問題。
“……”
那一霎，小零一怔。
她的內心，本被壓抑下的那股不安，重新膨脹起來，很快撰住她的身心。一時間思緒有些混亂，她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小零的心滿是慌亂，許久她才攥緊雙拳，問出一句：“什麼意思？”
聞言，潭女毫不猶豫轉過身來，麵孔淹沒在黑暗中，令她望不清楚。
她的聲音卻清晰可聞，小零清楚地聽到，她用淩厲堅定的口吻，說出一句：
“他們在騙你。”
“……”
聞言，小零再次一怔。
眾神在……騙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雪並沒有被神後召回到守護界，一切都是眾神串通好的？！“你是說，主子並沒有回到守護界？”驀地，小零反應過來。深呼吸一口，她竭力淡然下來，如此問道。
潭女望著她，一貫的清冷與淡漠，不假思索點了點頭。
小零緊緊凝視著她，在看到她點了點頭後，清楚地感到，一顆心，好似被什麼堅硬冰冷的東西貫穿。
那樣的感覺，甚至比一箭穿心，更令她痛苦。
然而，並不是因為眾神的欺騙，隻是因為，潭女的話令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就好像，那股自她醒來後，就一直在折磨著她的不安與慌亂，終於找到了理由。
可是她攥緊雙拳，竭力保持著淡然。
自手心傳來指甲深陷的痛，她卻倔強依舊。
“那麼，主子在哪裏？”
終於，她鼓足勇氣，問出這個問題。然而接下來，潭女並未立刻回答她。一時間氣氛變得凝重又死寂，她感到自己此刻身處地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曆練。
她感到，她的世界已支撐不住，就快要坍塌。
不知過了多久，潭女的聲音終於緩緩傳入她的耳中。
“為了救你，殞命了。”
“……”
後來，小零怔了許久許久，黑暗與不安已徹底將她湮沒。反應過來時，她已是淚流滿麵，一雙清幽澄澈的眸子，此刻滿滿的都是悲傷。果然……果然是這樣……果然是她活了下來，而他卻逝去了……
其實，她早已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逝去，盡管眾神都在欺瞞她……
她察覺到了，那個男子，也許已經逝去，為了救她……
否則，她怎會如此慌亂，如此不安……
可如今，在親耳聽到這個現實後，她卻瘋狂地搖著頭，倔強地不肯承認：“我不信……我不信……怎麼會這樣？我不信……”她那般倔強，翻來覆去隻呢喃著那三個字。
她不信！
被一箭穿心的她，不是早已經死去了嗎？！既然如此，她怎會活過來？！就算那個男子要救她，也早就已經晚了啊！所以，一定是潭女在騙她。眾神才是對的，他們的話才是值得相信的。而她的感覺都錯了，她不安隻是因為見不到他，隻是因為過於思念他！
她不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相信，他已然殞命！
然而那個清冷淡漠的女子，根本不給她懷疑的機會。
“聽說過傳命術嗎？是一種將自己的生命傳送給某個已逝去之人的法術。主子就是運用了這個法術，將自己的命給了你，從而殞命。而你，奇跡般地重生了。”
潭女望著已快要崩潰的小零，絲毫的動容都沒有，反而為她解釋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終於，小零再也忍不住，抱住頭低低呐喊一聲。
“不！——”
旋即她放聲痛哭，哭聲那般撕心裂肺。隻是，她仍舊瘋狂地搖著頭，低聲呐喊，喊聲雖愈發微弱，動容卻不減。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她感到，世界轟然坍塌。
她再也支撐不住，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