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雪神的季節

興城,繁華地帶。

一場秋雨過後,終於,冬季到來了。那是屬於雪神的季節。

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時節,一切飄渺得都似夢境,似雪花,輕微的碰觸便消融無蹤。

生命,亦不過如此。

——

黎明再一次到來之際,昨夜那場秋雨已經停了,被洗過的陽光格外澄淨。隻是,遠遠望去,天際卻略顯蒼白。眾神很早都起床了,安影和雪是最先醒來的。

準確地說,雪一夜未眠。

在昨夜和奴兒經過那番談話過後,他便讓她去休息了。她雖然放心不下他,但是經過了一天的折騰實在累了,最終還是妥協乖乖去睡覺了。他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頓覺一股沉重與淒涼爬滿了心頭。

重新躺下,他望著漫延無邊的夜色,久久無法入眠。

剛剛那場夢境,此刻像是黑暗的藤蔓,將他的靈魂都緊緊纏繞。

他連呼吸,都覺得疲倦。

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那種奇怪又……慘烈的夢?夢境中,有人要傷害他的奴兒,一把利箭,直直刺向她的心窩,他本能一般旋身衝到她的麵前,為她擋住了危險。

於是,被一箭穿心。

他向來敏銳,他總覺得,這場夢似乎預示著什麼。

所以他久久無法平複下心情,無法接受那僅僅隻是一場夢境。

冥冥之中,他似乎預見了死亡。

奴兒,我多麼希望,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縱使,天翻地覆……縱使,世界分崩離析……那時,窗外雨聲細細碎碎,像是月光落在水麵上的聲音,滿滿的都是靜謐,他卻隻覺淒涼。

驀地,一聲歎息從他的唇角溢出,他竟有些自嘲又悲傷地笑了笑。

從什麼時候起,他愛上幻想了。

就這樣,雪搖了搖頭,努力不再胡思亂想,而是閉上了眼睛。

可是,他仍舊一夜未眠。在窗外天色漸漸亮起來時,他才發覺自己竟一夜沒睡,而是躺著,出神到了黎明。轉過身,他望著窗外澄淨的天色,剛要再次歎息一聲,開門的聲音卻率先傳來。

“咿呀——”

他一怔,旋即翻身坐了起來。

看都沒看走來的那個人一眼,他就輕輕地叫了聲:“安影。”從來者蹦蹦跳跳的略顯毛躁的腳步聲中,他就判斷出了來者正是安影。安影笑笑,聲音充滿了蓬勃朝氣,“你終於醒了!”口吻滿是驚喜。

安影是為他來換藥的,見他果真已經醒了,很是驚喜。

說著,他已經走到床邊,出現在了雪的視線中。

“你怎麼會受傷,又會中毒呢?”一邊拆開雪手腕的紗布,他一邊問出這個一並困擾著眾神的問題。在他們心目中,雪神可是很強大的,受傷都實屬罕見,又怎麼會中毒。

至於上一次他中毒,安影能想到,一定是他被敵人暗算了,不小心中了毒。

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敵人很強,而且,會偷襲。”

然而,雪想了想,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眸底有著神秘的隱忍。夜是很強,當然再強也不可能強過他。隻是,她學會了偷襲,他被暗算了,這才受了傷。

至於被飛鏢刺傷,中了毒,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他根本還沒有提防她。

又或者,是因為他覺得對不起她,甘願被她傷害。

“是上任夜神嗎?”

片刻的沉默,安影卻小心翼翼地問道。手中的動作停下,他抬起目光凝視著那張俊逸的容顏,神色有些不安。他聽說過一些他與上任夜神的事情,所以在雪麵前提起她,定然有所顧忌。可是,他還是想知道,雪口中那個很強又會偷襲的敵人,是不是上任夜神。

那一霎,雪一怔,對上安影的目光。

幾秒鍾後,他輕輕點了下頭,卻沒再說話。

一時間,氣氛有些死寂。然而就在這時,倏地一聲開門的聲音再次響起,旋即兩張身影映入二人的眼簾。正是那對兄妹,一見雪已經醒了,神之焱直接激動地一個箭步衝過來,喊道:“雪,你終於醒了!”末了,還加了一句:“你竟然醒了!”

雪愣愣,卻很快反應過來。

“怎麼,你是不希望我醒來嗎?”

神色冰寒,口氣質問,他的眸底卻漾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太激動了嘛!話說你感覺怎麼樣了?”神之焱先是一愣,旋即趕忙擺手說不是,又爽朗地笑笑,然後神色關切地問道。他的身旁,神之淼很是安靜,神色卻比自己的哥哥關切得多。

垂下目光,雪望著安影為自己換藥,神色淡然,“好多了。”

後來,除了太晚睡的小零,眾神陸續都醒來了。窗外黎明的天色愈發的澄淨,眾神此刻都聚集在雪的寢室中。方才氣氛隨著那對兄妹的到來已經緩解,此刻再也沒有一分的冰冷與僵硬。

雪簡單地解釋過自己為何會中毒又受了傷,眾神都了解了,這一切,果真都是夜做的。

曾經的上任夜神,他們的夥伴。

隻是,他們仍舊無法知道,雪中的究竟是什麼毒,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夜最擅長製毒與用毒,光是她研製的毒就不下百種,他怎麼能知道,自己中的究竟是哪一種。

毒發過後,雪恢複了一貫的強大,又簡單地安慰了眾神幾句,眾神索性也不再追究了。

反正他沒事,不就好了。

——

後來,那個女子也醒來了。

因為這裏是荒郊野外,危機重重,眾神絲毫沒有耽誤,繼續上路。幾個時辰後,清晨時分,眾神終於到達了興城的繁華地帶。這座小城,荒郊野外格外的荒涼,繁華地帶卻也格外的熱鬧。

隻是,這座小城的光景與他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座小城,都不一樣。

因為眼前,一片白雪皚皚。

繁華地帶正飄著雪,雪並不大,隻紛紛落下,卻似乎已經下了一夜,眼前的場景滿是純白。馬背上,小零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如此美景,回過頭去,背後那個男子宛若與漫天的純白融為一體。

她被迷蒙了視線,一顆心泛著靜謐的涼。

冬季,那是屬於雪神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