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黑暗像是潮水，漸漸將他湮沒。
他緊緊凝視著那張美得不真實的容顏，卻一點一點倒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一片純粹的黑暗，將他徹底包裹。耳畔還回蕩著女子的呼喚聲，可是，他已無法回應……
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直到，消隕……
——
“奴兒！——”
深夜，一片靜謐，隻窗邊輕輕回蕩著雨聲。一片靜謐中，床榻上那個昏迷的男子忽然驚醒猛地坐了起來，同時大聲呼喚道，委實嚇壞了床邊的小零。
沒想到他忽然驚醒，小零渾身一個激靈，卻很快反應過來，緊緊握住他的手，滿麵驚喜。
“主子，你終於醒了！”
驚醒的雪這才注意到那個女子就守在自己的床邊，轉過頭來，望著那張絕美的容顏，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那個時候，他的目光有些渙散，反應過來時，卻想也沒想緊緊將女子擁進了懷中！
“奴兒……”
同時口中呢喃著，聽起來竟那麼無助，甚至有些絕望。
“……”
小零當即愣住，枕在他結實的胸膛，因為被擁得太緊，甚至感到窒息。他不是要早晨才會醒來嗎，怎麼提前醒了？還是，他做了一場噩夢？他方才明明是驚醒的。
怎麼回事？
“主、主子，你怎麼了？”
為此她忍不住問道，口吻滿是驚惶。然而他沒有理會她，她更加驚惶，以為是雪太害怕自己離去，才會這樣抱住她。終於，她深吸一口，再次對他說出他昏迷前，她就要說出的那句話。
“對不起。”
這句話，她已說過許多回。
在那片死亡之淵上麵，在結界之中，她歇斯底裏地，已說過許多遍這句話。可是那時，他根本聽不到。後來，她終於從結界內被眾神解救出來，也等到了他的歸來，想要再次對他說，他卻忽然陷入了昏迷。
如今，終於再次有了機會。
誰知，男子聽了，卻將她擁得更緊，仍舊沒理會她。
那個時候，雪的思緒全然集中在方才那場夢境中，許久沒有掙脫出來。胸前被飛鏢造成的傷口，此刻隱隱作痛，卻讓他回想起剛剛在夢境中，那一箭穿心的痛苦。
還有，生命漸漸流逝的痛苦……
思緒漸漸模糊，漸漸記不清她的痛苦……
與她生離死別的，痛苦……
他以為他死去了，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那個女子了！幸虧，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可是為何，他會覺得如此不安？第一次，他如此不安，就好像，方才的夢境是一場預知夢。
總有一天，他真的會與那個女子分別。
生離死別。
他討厭這樣的感覺，討厭極了！
他才不要跟她分開，死也不要！可是此時此刻，他竟然隻感到無能為力。因為他提前驚醒，身體中那股倦意並未消散，此刻遊走在他的全身，令他想抓狂，卻隻能默默承受。
不安，如此不安……
所以他隻想緊緊抱住她，死也不願放手。
隻是許久許久過後，他的力氣稍微小了些，懷中的女子終於得以痛快地呼吸。見他仍舊不說話，她再次狐疑地叫了一聲：“主子？”他這才回過神，垂下目光，滿是溫柔與愛憐地望著懷中的女子。
漸漸地，他的思緒清晰起來，不再沉溺於夢境，而是回歸了現實。
看天色，已是深夜了。
看來，他白天再一次毒發，陷入了昏迷。
驀地，他回想起剛剛，她說過的那一句話，心底頓時淌過一股暖流。為此稍稍用力，他再次將她擁緊，這次卻給她留了喘息的空當，目光深邃至極。
“奴兒，沒關係。”
說著，他微微垂下頭，盡量讓自己能更近地呼吸到她的氣息。
懷中的女子仍舊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隻是幾秒鍾後，點了點頭。他敏銳地感覺到，懷中，女子的呼吸紊亂了，變得急促，似是要哭。他的心驀地一疼，神色滿滿的都是疼惜。
他多麼希望，時光可以凝滯在此時此刻。
他們就這樣緊緊相擁，縱使天翻地覆，海枯石爛，也絕不分開。
死亡，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小零緊緊擁住他，差點沒有忍住，流出滾燙的淚。雪，你知道嗎，我好愛你，好愛你……你溫暖的胸膛，是我畢生的依靠，在這裏，我可以盡情地歡笑，盡情地哭泣，盡情地表達自己的愛意。
雪，我多麼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那個時候，小零忍不住在心底，對深愛的男子說了許多許多情話。氣氛靜謐著，盈著滿滿的甜蜜，她不忍破壞這樣的氣氛，所以這些話隻在心底說出。
她相信，他會明白的。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卻忽然響起一句話，冰冷了空氣。
“奴兒，變強吧。”
“……”
雪擁緊懷中的女子，在氣氛一片靜謐之時，卻微閉雙眸，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那一霎，他明顯感覺到，懷中的女子聞言，背脊赫然僵住。然後，她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抬起頭來緊緊凝視著他。
“……什麼意思？”
小零緊緊凝視著眼前的男子，一顆心，瞬間慌亂無比。
“叫我變強……什麼意思？”
抓緊他的衣角，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那時，她的眼睫毛劇烈顫抖著，眸底一層霧氣氤氳了整個世界。那樣一句話，令她的心無比的不安，她甚至感到，世界在一點一點坍塌。
而他，正要離去。
“強到，不需要我的保護，你也可以安然度過重重危機。”
雪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輕輕睜開了眸子，黯然地望著麵前的女子，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終於，這句話拍下她的熱淚。
小零再也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要走了嗎？你要離開我了嗎？”她緊緊攥住他的衣角，目光滿是慌亂與不安，還有一抹竭力維持的倔強。
他的意思是，他不要再保護她了嗎？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奴兒，我說過，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雪卻重新擁緊她，如此回答。隻是，靜默了幾秒鍾後，他重又閉上雙眸，補充了一句：“除非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