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憐,她醒了沒?”
來人正是夜,那個孤傲黑暗的女子,她的出現,令空氣都變得黑暗。推門進來,她直接如此問道。然而,在看清這間寢室中,除了窗邊那張金色的身影,已空無一人時,她的腳步愕然頓住。
冰冷地轉過頭來,她緊緊凝視著那張金色的身影,口吻是罕見的肅然。
“新夜神呢?”
那一霎,魅憐也怔住,回過頭與她對視,目光愕然著,蓄意已久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
她竟然回來得這麼快……
想著,她不易察覺地偷偷瞥了一眼窗外,那條繁華的街道上,已望不見那張淡和的身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跑了。”
回過頭來,她再次與她對視,目光毫不閃躲,隻淡漠地說出兩個字。
聞言,夜驀地蹙起眉頭,神色更加肅然,“跑了?”說著她關上門,淡淡地朝窗邊走來,身影同魅憐一樣,沐浴在晨曦中,卻愈發的黑暗與冰冷,“怎麼跑的?”
“半夜我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
魅憐毫不猶豫地回答,絲毫的膽怯與畏懼都沒有。其實如何與夜交待,她根本沒有想過。這些話都是她隨機應變說出的,也許,是因為將夜當做了同伴,麵對她的時候,她的心底並沒有敬畏。
更何況,這件事,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瞞過夜。
首先,她直接放走了新夜神,什麼手腳也沒做。如果新夜神真的是自己逃走的,那麼現場太平靜了。繩索一看就不是被刀割開,而是被人解開的,既然如此,就不可能是她自己割開繩索逃走的。一定有人來,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救走了她。
或者,是有人放走了她。
其次,夜是個何等敏銳的女子,有什麼事情能瞞過她。
果然,隻走到那團散落的繩索旁,望了幾眼,夜便肅然地轉過身來,緊緊凝視著她,說出三個字。
“你撒謊。”
魅憐仍舊毫無畏懼地對上她的目光,隻是幾秒鍾後,轉過身去,再次望向窗外。
“你應該去追她,而不是在這裏質問我。也許她剛逃不久,你還能將她抓回來。”因為沐浴著晨曦,她的目光明亮至極,隱約可辨,那雙碧色眸底,淌著一股悲壯。但她知道,新夜神已經抓不回來了,所以她才會這樣說。
夜卻沒有理會這句話,而是徑直朝她走來,那個時候,神色是罕見的淩厲。
“是你放走了她,對不對?”
說著,她緊緊凝視著魅憐的側影,漆黑的眼眸,黑暗的徹底。
魅憐仍舊望著窗外,沒有說話,隻幾秒鍾後,微微垂下眼瞼,眼睫毛在麵龐上投下一層陰影,令她的目光顯得那般黯然。
“她可是我的敵人。”
言外之意就是,我怎麼會放走她。
夜自然領會了她的言外之意,誰知,卻冷笑一聲,盯著她,目光滿是冰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在你的心底,眾神根本就不是敵人。”她早就看出來了,眼前這個獄界女子,如今是魔王的屬下,她根本就沒有將眾神當做過敵人。
頭開始,她隻以為她太善良。
可是後來,她漸漸了解,她會這樣完全是因為一個男人……
終於,這句話,令窗邊故作淡漠的女子轉過身來,與她對視。
那一霎,魅憐有些錯愕。
並不是錯愕夜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而是錯愕,竟然被她猜對了……沒錯,她從來都沒有將眾神當做過敵人,她會與他們對立,完全是因為獄王與自己的姐姐,完全是因為那段仇恨。
可是,她從來沒有將他們當做過敵人,尤其是那個神界王子。
她真的,並不想恨他們。
夜竟然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記得這些事,她從來都沒有跟她提起過。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回過神來,望一眼那個孤傲的女子,又將目光落在了、窗外,隻黯然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這麼做,定有我自己的理由。”她終於承認了,是自己放走了新夜神。
“果然……”夜再次冷笑一聲,呢喃道,“果然是你將她放走了。”
說著,她也不再看她,而是靜靜地轉過身去,冷冷地說出一句:“魅憐,你太叫我失望了。我就是因為信任你,才會將新夜神交給你看管。”而她,竟然放走了她?!
魅憐也沒有轉過身,仍舊望著窗外。
“我說了,我這麼做,有我自己的理由。”
那個時候,她的背影無比悲壯,那種即將崩潰的悲壯。
聞言,夜猛地重又轉過身來,緊緊盯著她的背影,“不管有什麼理由,你都不應該放走她!”她的口吻已經有著壓抑過度的淩厲,顯然,很快就要爆發,心底的憤怒,就要爆發。
她好不容易再次抓到了那個女子,她好不容易有了再次裁決她的機會,而魅憐,竟然將她放走了!
終於,窗邊悲壯到死氣沉沉的女子一顫,緩緩轉過身來,與她麵對麵。她的眉頭緊蹙著,神色卻苦澀得令人動容,“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心痛嗎,你以為命運,隻對你一個人不公嗎?”說到最後,她也淩厲起來,不過更多的,卻還是悲傷。
那一霎,夜怔住,有刹那的失神。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神色更加淩厲,“什麼意思?”
魅憐苦澀地一笑,眸底淚光閃爍,“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心痛的人,有太多太多被命運不公對待的人……有太多太多的人,心底充滿了不甘……我就是其中一個,可是,我厭倦了……”說到這,她的悲傷終於爆發,淚水奪眶而出,再也忍不住,“你知道嗎,我厭倦透了!我厭倦透了這樣的人生,我厭倦透了這樣的生活!”
後來,夜良久沒有說話,待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她才淡漠冰冷地說出一句話。
“那是你,我沒有厭倦。”
魅憐渾身劇烈顫抖,聽到這句話,卻倏地一僵,抬起目光,她滿是悲壯地望著夜,“還要繼續多久?”說著,又是兩行滾燙的淚,“這樣充滿了不甘與仇恨的人生,你還要繼續多久?”
“直到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