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魅憐的疲倦

清晨時分,繁華地帶。

酒樓中,那間靠近角落的寢室中,魅憐一個人站在窗邊,全身沐浴在晨曦中,目光卻黯然。她朝街道上望去,不一會兒,一張淡和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卻匆匆走過,顯得有些倉皇,卻一如既往的耀眼。

隻是,她的目光愈發渙散,思緒有些飄遠。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

……

初夜時分,整片夜空卻像是一塊厚重的幕布,無星無月。魅憐潛入那座眾神歇腳的廢棄的宅院,來偵查,順便,見一麵那個金發碧眼的男子。偵查結果是,第六次考驗中,愛神殞命,新夜神負傷。

她力量有限,偵查時並沒有運用隱身術,隻是非常小心地行動不被發現。

然而剛要走的時候,她還是被那個男子發現了。

於是,又是一次宿命一般的一追一逃。

在追到宅院大門口前,他終於追到了她,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作勢死也不放手。

“你怎麼來了?”

時隔多年,魅憐再次聽到他的聲音,一顆心轟然一顫,緊接著開始尖銳的疼。表麵上,她卻仍是那副神秘狡黠的模樣,“當然是消滅眾神,你忘了,我們可是敵人。”

後來,她叫他放手。

令她沒想到的是,他真的放了……

隻是條件是,從今以後,她不能傷害他的同伴,隻能傷害他。

隻有這樣,他才會放手,從今以後與她形同陌路。

那時,她愣了許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麵。緊緊攥住雙拳,她使盡全身的力量,這才點了點頭,“好。”淡淡的一個字,卻顫抖得不成樣子。

他們的愛情總是格外的灰暗,可是因為有他,因為有他的執著與堅持,他們才糾纏不清了幾千年。

她知道他很愛她。

可是,他卻不曾知道,她也愛他,很愛很愛。

直到他放手的那一刻,她才驚覺——如果沒有了他的執著,原來他們的愛情如此脆弱。幾千年的追逐與逃脫,竟脆弱得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可是她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絕然離開,卻在跑出那座廢棄的宅院老遠後,忍不住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嗚哇!——”

漆黑的夜色,寂靜的荒蕪,她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她厭倦了這樣的人生,厭倦了這樣充滿無奈與辛酸的人生,她厭了也倦了!

不知多久過後,魅憐終於漸漸淡然下來。站起身,整理下衣襟,她恢複了一貫的神秘與狡黠。隻是,她卻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天際,天堂坐落的地方,再次流出兩滴熱淚。

姐姐,我累了……

好累……

想著,她卻靜靜地邁起了步子,去與不遠處的夜會合。然而走著走著,她忽然停下,麵無表情神色空洞,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又轉過身,朝著那座廢棄的宅院跑去。

不,她不要這樣的結局!

她愛他,她至少要回去告訴他,她是愛他的!

阿焱……

為此她飛快地朝那座老舊的宅院跑去,遠遠望去,沉寂的夜下,她的身影渺小悲壯,卻散發著一股執著。很快,她的身影湮沒在夜色中,一片無盡的孤獨,令人心碎。

然而回去的時候,宅院門口,那個男子已經不在。

他已經回到了寢室中,為此她再次小心翼翼潛入了庭院,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寢室。然而,她卻在另一間寢室門外,聽到輕微的講話聲。她屏息凝神,確定那是雪神與新夜神的聲音。

因為夜晚太過寂靜,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談話的內容。

聽到新夜神那句,“主子,你知道嗎?青兒她喜歡你。”她當即一怔。

她說什麼,白天在第六次考驗中殞命的愛神,喜歡雪神?!

她一下子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小心翼翼地朝那間寢室走去,聽著裏麵談話的內容,屏息凝神。兩人談話的聲音很小,隻是,她能聽得出來,他們的情緒已漸漸都不穩定。

“主子,她是為我死去的,如今再跟你在一起,我會良心不安。”

驀地,這句話令她再次怔住,緊接著她的視野一片朦朧。

那個新夜神,竟要親手推開自己的幸福……

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有人奢望幸福,卻無論如何怎麼也得不到,有人卻偏偏要推開近在手邊的幸福。這個世界,讓她好無奈,好疲倦,也好悲傷……

“你知不知道,我的內心要承受著多大的煎熬?!你到底知不知道?!難道我不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嗎,可是她為了我都舍棄了生命!我怎麼能奪走她心愛的男人?!”

不知多久,這句激烈的爭吵喚回了她的思緒,末了,還有一句“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還沒反應過來時,她便望到一張身影絕然而然地衝出門外。

望著那張身影消失在夜下,她怔了許久。

正因為這樣,她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轉身望了一眼那個男子的寢室,幾秒鍾後,竟默默地離開了。

沒錯,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不讓他明白她的愛意,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就這樣,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這座宅院,沒有被緊跟著那個女子衝出寢室的雪神,還有不遠處角落中的水神發現。

荒郊野外,離廢棄的宅院不遠,坐落著一座小木屋。屋頂上,她的同伴夜便坐在那裏,等待著她。見她歸來,夜靜靜地站起身子,身姿一貫的孤傲與黑暗,隻輕聲問道:“如何?”

她走過去,卻坐了下來,神色淡然。

“他們已經通過了第六次考驗,考驗中,愛神殞命,新夜神負傷。”

聞言,夜一怔,“愛神殞命了?!就是那個青澀的少女?”她的神色委實錯愕,沒想到愛神殞命了。看來馬憂蓮的考驗,果真是危機重重,竟然會令守護神殞命。

還有,她竟然負傷了……

魅憐點點頭,不再說話。

是的,她並沒有說出自己遇到了神之焱,還有後來雪神與新夜神爭吵的那件事。這些事情,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前者她想塵封在心底,至於後者,她完全是不想提。如果她說出來,夜定會追問他們是為何事爭吵,那麼她就要說出來愛神喜歡雪神這件事。

恐怕到時,她又會黯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