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愛神之死(上)

片刻的倉皇,卻是永恒的寧靜。

在那場夢境中,她被盛放的殷紅刺痛了眼角。大腦轟然空白,她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能望到有繁花徐徐綻放,在那條通往天堂的道路兩旁。風靜靜吹來,載著溫熱的血腥味,卻將她的麵龐吹得冰涼。

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淚流滿麵。

一片恍惚之際,又一聲倉皇的呼喚,喚回她的思緒。

隻是這次,呼喚的並不是她。

“青兒!——”

她回過神來,卻怔怔地跌坐在地上,許久爬不起來。她身旁,那張青色的身影已經被鮮血染紅,在她倒地後,那把貫穿她胸膛的寶劍驀地化為了青煙,在封印中等待下一次的召喚。她腳邊,是那個冒充巫索的敵人,正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她。

原來,是青兒在千鈞一發之際衝過來,推開了小零。

於是,被刺穿了心窩的人,變成了她。

——

那對姐妹本來在那片滿是黃沙的空地,走了許久才望到這片樹林。她們沒想到,她們的同伴恰巧就在這裏,更沒想到,找到自己的同伴時,同伴正身陷危機。

千鈞一發之際,那個本青澀的少女本能一般衝過來推開小零,自己被那把劍刺穿了心窩。

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讓她做出如此壯烈的行為。

也許,是那個雪白的男子,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見到那壯烈的一幕,潭女禁不住渾身顫抖,大腦一刹那的空白,眼淚奪眶而出。一聲呼喚,倉皇悲傷得令天地都黯然下來,“青兒!——”喚時,她奮不顧身也衝過來,不顧敵人還在一旁冷觀著這一切。

抱起已經奄奄一息的義妹,她再也不是平常那個清冷淡漠的女子。

就在這時,剛剛與小零分離的那三個人,神之焱、神之淼,還有安影也回來了。原來幾個人被分散得並不遠,隻走了不一會兒,他們便遇到了彼此,然後回到了這裏。隻是,望到眼前那張刺目慘烈的畫麵,他們一下子都愣住。

一霎間,時光仿佛凝滯,凝滯的時光,屏蔽了一切聲響。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隻是不一會兒,那個一貫清冷淡漠的女子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嗚!——”

刺耳的慟哭,帶著撕心裂肺的悲傷,令聽者的心底有股難言的動容。

就在這時,按捺不動的敵人終於再次出手,目標,依然是小零。然而,就在他靜靜地朝淚流滿麵的小零走去時,“呲!——”得一聲,他的胸膛被一把驀然出現的寶劍刺穿。

這次,是真正的白魂。

片刻的怔神,他便已死去,屍體化為黃沙消散無蹤。

風中,是那張淒哀孤獨的身影映入眾神的眼簾。

這次,是真正的巫索。

就這樣,巫索也找到了這片樹林,與眾神會合。

第六次考驗中,眾神終於得以會合在同一場夢境中。

——

雖然眼前的場景令人震驚又倉皇,但是巫索仍舊那一副淒哀的波瀾不驚的模樣。並不是他不為所動,隻是,他習慣了隱忍與淡漠。靜靜地望一眼跌坐在地上,那個淚流滿麵的女子,他的眸底有柔光閃爍。

注意到她左肩那片殷紅的血跡,又神色一凝。

隻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默歎一聲,靜靜地朝她走去。

此時此刻,敵人已被全部消滅,這場考驗就要結束。隻是,氣氛卻並不歡喜,反而滿是倉皇與悲傷。遠遠望去,眾神的身影泛著各異的光彩,卻不約而同顯得有些蒼涼。

“嗚!——”

終於,又一陣慟哭聲,從那個清冷淡漠的女子口中迸發出來。那個時候,她已經泣不成聲,緊緊抱住懷中奄奄一息的義妹,除了慟哭,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眾神誰也沒有說話,隻眼眶泛紅,靜靜地望著那對姐妹。

驀地,又一陣風拂過,懷中,那個奄奄一息,已經快要喪失生息的女子終於有了動靜。唇角一彎,她甚為疲憊又艱難地微微一笑,“姐,不、不要哭了……”

鮮血已經染紅了她胸前大片的衣襟,那把劍非常鋒利,直接刺穿了她的心窩。

她能堅持著再跟自己的姐姐說幾句話,已經是奇跡。

然而聞言,潭女卻瘋狂地搖著頭,“不要說話,青兒,你不要說話了!堅持下去!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安影!對,安影是神醫,他一定可以救活你!”說到最後,她忽然想起,神醫安影就在他們的團隊中,抬起頭,她用無比企盼的目光望向安影。

“……”

那一霎,眾神也都一齊抬起頭望向安影,目光中都充滿了希望。

對啊,他們怎麼忘記了,神醫就在這裏,一定有辦法救活青兒!

安影一怔,旋即泛紅的眼眶中,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幾許歉然。垂下目光,他鼓足勇氣,這才微微搖了搖頭。他是神醫,會治的隻是那些疑難雜症,像如此致命的劍傷,他真的無能為力。

然而在同伴如此企盼的注視下,要搖出頭來,真的需要勇氣。

他知道,他們的心底,剛剛燃起的希望,將要熄滅。

果然,見他搖頭,眾神頓時都心如死灰,潭女更是哭得不成樣子。然而,她懷中的女子卻笑著,微弱地說出一句:“這正好,是我想要的結果……”

死亡,正好是她想要的解脫。

也許就這樣死去,才是她這場人生,最好的結局。

“不!——”潭女一聽,瘋狂搖著頭,激動萬分地大喊道,“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青兒,不要丟下姐姐一個人,不要……”然而說到最後,她忽然再也激動不起來,神色滿是悲傷與乞求,望起來那麼脆弱。

她無法想象,今後的人生,如果沒有她的妹妹,將是多麼灰暗!

接下來,青兒卻沒再說話,而是微弱地呼吸了幾下,像是在汲取生命中僅剩的一點力量。

緊接著,在她微閉的雙眸中,開始無聲無息地流出熱淚。

“姐姐……”

她卻微微笑著,呼喚出自己的姐姐,神色有著些許欣慰,還有苦澀。

潭女立刻點點頭,愈發用力地抱緊她。

“其實……我、我就是你的妹妹。”她靜靜地抬起手來,握住姐姐的手,欣慰又苦澀地,說出這樣一句話。旋即,又是一陣熱淚湧出,“就是曾經的愛神殿二小姐,就、就是你的妹妹……青兒……”

這樣一段話,令潭女當即怔住。

“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