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一片沉寂之時,一聲滿是倉皇的呼喚聲赫然響起,在夢境的天空中回蕩,顯得格外倉皇。那一霎,雪愕然地睜大了眸子,回過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頓時心頭一緊。
不遠處,一張淡和如黎明的身影,正朝他奔來,倉皇至極。
那裏,那裏才是他的奴兒!
那,自己懷中這個女子是誰?!
然而,反應過來時,一切,為時已晚。
敵人已經高高舉起了匕首,朝著他的心窩刺下!
那個時候,小零奮不顧身朝他奔來,可是,已來不及營救他。因為太慌亂,小零的腳步已經不聽使喚。終於,她狠狠摔倒在地上。黃沙土地並不堅硬,但她還是感到自膝蓋傳來一陣劇痛。
在她眼中,這場夢境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響,沒有風聲,也沒有那個如雪般的男子的呼喚聲。
她爬不起來,隻能眼睜睜望著死亡,一步一步朝她深愛的男子逼近。
終於,那聲尖銳刺耳的驚心動魄的聲音響起,響徹了天地。
“呲!——”
小零頓時回過神來,剛要爬起的身子倏地僵硬在半空中。然而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她愣住。眼前,最終被刺穿了心窩的,不是那個男子,而是,他懷中那個冒充她的敵人。
一把白色寶劍,赫然刺穿了她的心窩。
她後麵,是那張淡漠的淒哀的身影。
是巫索來了!
原來,在那幾聲呼喚過後,小零便串境來到了雪的夢境中。隻是剛來,便看到了那驚險駭然的一幕,嚇得失聲尖叫。巫索則還在剛剛的夢境中殺敵,隻是很快反應過來她不見了,大聲呼喚著她。
幾聲呼喚,他也隨之來到了雪神的夢境。
他反應甚快,在看清雪身陷危機時,毫不猶豫揮起寶劍,將他懷中的女子斬殺。
危急時刻,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猶豫,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為他除去危機。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與他會是在如此境況下重逢。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猶豫,他們就已重逢。
他並沒有做好與他見麵的準備,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麵對麵,再度重逢。
直到那一刻他才驚覺,他曾經一直在逃避的這一刻,真的到來時,他並沒有悲痛欲絕,反而很是淡然。隻是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令他的心有些倉皇地顫抖著,卻並不疼痛。
彼時,他才驚覺——
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過了多久,他們都是兄弟。
另一邊,小零仍舊沒有爬起來,而是繼續跌坐在地上,抬頭望著那對兄弟,神色恍惚至極。
然而,最恍惚的,還是雪。
剛剛在他懷中的女子被赫然刺穿心窩的時候,他就敏捷地放開她,退後了幾步。此刻,一陣風吹過後,敵人的屍體已經化為了黃沙消散。那把失傳已久的白魂寶劍,也在風中驀地化為了一陣青煙,在封印中等待下一次的召喚。
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障礙,兩束目光,就這樣毫無阻礙地彙聚在一起。
在看清眼前那個,赫然出現來營救自己的男子,雪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分離幾千年,如今,他們再度相遇。
眼前的男子絲毫沒變,變的,隻有那一雙眼眸。變得淒哀,變得洗練。除此,他的模樣,他的身影,絲毫沒變。他還是那個沉穩如山的男子,還是那個讓他信任讓他依賴的男子。
好像幾千年來,一直沒變。
再度見到他的那一刻,那些被塵封的往事與記憶,自從第四次考驗後,再一次清晰地湧上心頭。曾經的相依為命,曾經的並肩流浪,像是烙印在心口的傷疤。
不論過了多長時間,都清晰如昨。
……
“哥,你一夜沒睡嗎?!”
“我不困。”
“哥你騙人,眼角都是血絲了,還說不困!”
“是風吹得。”
“……”
……
“阿索,來吃包子。”
“不,哥,我不吃,我有粥喝了,包子留給你吃!”
“嘿嘿,我偷偷吃過一個了喔……”
“我才不信!這樣好啦,哥我們一人一半!”
“傻小子,你虧了喔……”
……
“哥,這麼一桌子大魚大肉,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啦,一起吃嘛!”
“我不想吃。”
“為什麼?!”
“對魚肉過敏。”
“……”
……
泛黃的天際下,他仿佛望到了人間飄雪的街頭,一個沉穩如山的男子,帶著一個全身雪白的稚嫩的少年,流浪在大雪紛飛中,卻相偎相依著,歡樂和諧。
那一刻,眼眶有些泛紅。
雪終於再也忍不住,任由身軀顫抖起來,遠遠望去,那麼無助。
那個狂傲霸道的男子,那麼無助。
視野一片朦朧中,他望到眼前那個和自己分離了幾千年的男子,悄然綻放了一抹笑,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在人間飄雪的街頭,望著他溫和地笑。
在他心中,他就像是一座山,沉穩,讓他依靠。
曾經是,一直都是。
驀地,又一陣風拂過,吹起漫天的沉寂。隻是這一次,一聲淡然的卻溫暖的呼喚,伴著風吹緩緩流淌在天地。
“阿索。”
巫索最先回過神來,溫和一笑,淡淡地呼喚出眼前那個男子。不是“雪”,還是曾經的稱呼。因為,不論過了多長時間,在他心中,他都是那個稚嫩的愛哭的少年,他都是那個叫做阿索的少年。
隻是緊接著,沉寂一片。
無盡的沉寂。
直到又一陣風緩緩吹過,那個雪白的男子才回過神。那時的他,眼眶泛紅,眼角濕潤。蒼白的唇角微微顫抖著,顯得脆弱又無助。可他還是深呼吸一口,緩緩叫出一聲:
“哥。”
接下來,又是一陣風吹,又是片刻沉默。
隻是緊接著,一片沉默中,忽然綻出一抹清脆的聲響。
“啪!”
那是合掌的聲音。
在一場寧靜的夢境中,在一片泛黃的天際下,在一陣靜默的風吹中,這對曾分離了幾千年的兄弟,不約而同抬起手臂,合掌在一起!那麼用力,那麼默契地合掌在一起!
“呼……”
又一陣靜默的風,吹起地上,那個女子的發絲。
那一霎,小零望著那一幕,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