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好久不見。”
一句話，令天地都沉寂下來。
除了憶和冰，還有善用讀心術的雪，眾人全部震驚啞然。小零震驚得甚至不自覺掙脫了雪的懷抱，全身發抖。殺人魔剛剛說什麼，他剛剛對憶說什麼？
哥，好久不見？
他喊他，哥？！
“呼——”一片沉寂中，風陣陣吹過，令氣氛愈發冰冷、怪異。
憶良久沒有說話，好似靈魂已被抽走，無法思考，無法呼吸，像是一座雕像。望著眼前那個殺人成性的惡魔，目光無比的空洞。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弟弟變成了這樣？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弟弟變成了惡魔？
另一邊，冰已經反應過來，看看憶，又看看殺人魔，也就是他口中的阿源，神色無比震驚。
原來他們找了那麼久的殺人魔，就是憶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淩源？！
又是沉寂良久，這次，是淩源終於開口說話。
“哥，當我明白了真相，我悲痛欲絕。我能想到的，發泄的方法，隻有這一個——變成惡魔，殺人成性。”他雖然長得像是憶，可是聲音卻不像他。他的聲音很深沉，平淡無奇，仔細一聽，卻又有些悲傷。
那個時候，夜幕像是夢境中的天空，泛著華麗的亦慘淡的光芒，將夜下的世界渲染得不真實。
憶沒有說話，整個人仍舊空洞著，仿佛思緒被抽離。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源的笑終於沒了神秘與狡黠，而變得有些苦澀，還有，一抹悲壯，“我無法原諒你，可是，哥哥，我深愛你。”那是他對自己的哥哥，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他拔出冰腰間的長劍，在一片沉默與驚愕中，自刎於夜下。
“……”
“……”
沉默，無盡的沉默。
良久，一直僵立的憶終於回過神來，望著弟弟驀然倒下的身軀，瘋了一般大叫：“不！——”緊接著“撲通！”一聲，他跪倒在那片血泊中，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啊！——”
血一般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那片殷紅中，像是盛放的罌粟花。
就這樣，困擾了眾神許久的殺人魔案件告一段落。
還有那對兄弟的恩怨，也隨之完結。
——
當天晚上，憶神因悲痛欲絕陷入昏厥。
冰神帶領手下將後院幾個廚子的屍體處理了，然後將殺人魔，不，是憶神弟弟淩源的屍體暫且安置在後院一間空房中。
眾神則守在憶神的寢室外麵，並排坐在屋簷下的台階上，一直未眠。待冰處理完事務回來，雪為大家講了一個故事。因為善用讀心術，他從淩源的回憶中，明白了一切。
剛剛淩源與自己的哥哥對話的時候，曾經的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正巧被雪用讀心術捕捉到。
……
憶的父親與母親都是守護神，憶神，雖然實力高強卻行事低調，在整個神界的名氣並不高。他們追求風花雪月的生活，偏偏在憶出生後不久，他的父親變了心，在凡界遇到了一個凡神，從此與她相戀，生下淩源。
他從此再也沒有回到憶神殿，拋棄了妻子與兒子，也就是如今的憶神。
後來，憶漸漸長大，從母親口中明白了這一切，從此憎恨著父親與那個凡神，也就是淩源的母親。而他自己的母親，在他十六歲成年之際，生了一場大病，鬱鬱而終。
他的心從此被仇恨蒙蔽，離開了憶神殿，他一個人去凡界流浪，發誓要找到自己的父親和淩源母親，為自己的母親報仇。
五年後，他找到了那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恰巧那個時候淩源不在，他下毒殺死了他的父母。可是，當他望著那個天真爛漫的小男孩無助地哭泣時，他心軟了，從此收養了他。兩人一下子都變成了孤兒，從此便相依為命，幾千年來一直流浪在凡界。
當然，那個時候淩源根本不知道這一切，也不知道憶就是自己的親哥哥。
不過他們的感情卻比親兄弟還要好，他從來都將憶當做自己的大哥，那麼依賴他，那麼信任他。他們行事低調，憶雖然在一千年前的災難中鋒芒外露，卻很少有人知道——
他還有一個弟弟。
就在十年前，他們來到了亭城。
可是不知為何，兩年後淩源明白了一切真相，離家出走，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再次出現，他已經是殺人魔。
與兄弟重逢，是在八年後的今天。
再然後，就是剛剛那一幕生離死別。
……
“這就是他們的故事，我也就知道這麼多，有些事情我無法捕捉到。”講完，雪淡淡地說道，然後便無言了。微揚起頭，他望著天際無光，華麗慘淡似夢境，忽然回憶起一幕幕往事。
第四次考驗後，他的記憶中，那些本已褪色的往事，卻忽然又清晰起來。
這些天，他幾乎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想起年少的自己，還有那個沉穩如山的男子。曾經，在他的生命中，他是最重要的人，讓他依賴，讓他深愛。
可是，直到他們別離那一天，他才知道，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眾神許久無言，聽完這個故事，紛紛陷入了沉思中。
氣氛一時凝重到了極點，畢竟這是個悲情故事。
夜下，小零同時仰起頭，望著如夢境一般的天空，良久沒有回過神。視野一片朦朧，她的心靈好似被什麼東西深深觸動了，就像那一晚，她在巫索禁地，與巫索肩並肩互道心事的時候。
這個故事，悲情程度，不比巫索與他弟弟的那個故事差。
聽完，她的心情難免沉重，心底有什麼酸酸的澀澀的感情在流淌，讓她想哭。
可是她忍住了。
她隻是覺得，有些無奈，有些可悲。
巫索與雪，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最終反目成仇。可是他們的故事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兄弟二人都還活著，在彼此身上犯下的罪，他們還有機會懺悔。
可是，憶的弟弟卻已不在。
“我還是想不通……他為什麼會選擇自殺……而且，就在自己的哥哥麵前。”終於，小零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問出了這個問題。是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何要自刎於自己的哥哥麵前。
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太深，無論如何也活不成了，所以在伏案自首前選擇死得痛快一些嗎？
可是當時的情景告訴她——
似乎又不隻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