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不隻有雪與小零這兩個人。
潭女，那個清冷的女子也失眠了，理由，與那兩人一樣——
心事太多。
每每想到自己的妹妹，她就夜不能寐。第四次考驗中，她望著自己的過去重演，曾經悲愴不堪的感受重新席卷而來，令她無所適從。她曾經犯下了那麼深的罪過，她用了多大的力氣，用了多久的時光，才將那些過去塵封？
可是第四次考驗後，那些記憶一下子明了起來，讓她置身黑暗時，連麵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妹妹……
妹妹，對不起……
對不起……
“呼——”
一想起這些，潭女終於停下了輾轉反側從床上坐起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的時候，回憶真的是很折磨人的東西呢。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一怔，旋即下床去開門。
——是青兒。
“姐。”
門外，那個天真爛漫的丫頭一襲青色紗裙，泛著青澀蓬勃的朝氣。盡管此刻是深夜，她的氣息亦充滿了生氣。可是不知為何，潭女卻望著夜下的少女，良久沒有回過神。
總覺得，她的義妹哪裏怪怪的……
這個丫頭好像是變了。
剛剛跟她打招呼，也隻是淡然甚至有些黯然的口吻。
良久，潭女愣著，青兒也一直安靜著，好像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終於，一陣寒風拂過，令潭女打了個冷顫，她這才回過神，將妹妹迎進了屋內。
“怎麼還沒睡？這都三更了。”
“睡不著……姐不是也沒睡嗎？”青兒仍舊淡淡地回答，說著便朝床榻走去，然後脫掉鞋子鑽進了姐姐的被窩。趴在床上將下巴擱在枕頭上，然後就不語了。
潭女又愣愣，隻是這次很快反應過來，關上門後也回來鑽進了被窩。
同一個被窩，兩人一樣的姿勢，相偎相依著靠在一起取暖，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姐妹，氣氛卻有些凝重。終於，潭女歎了口氣，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青兒，你怎麼了？”
終於，她忍不住問道。
然而聞言，青兒沒有說話，仍舊是那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潭女回過頭來，不再望她，隻猜測似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因為主子？”這個丫頭可是她的妹妹，雖然隻是義妹，但是在她手下成長了兩百年，她的心思她能不懂嗎？
她從小就崇拜雪神，如今他心有所屬，她必定會難過。
那一霎，青兒終於有了反應，她回過頭來，有些錯愕地望了她一眼，旋即點了點頭，承認了。可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個丫頭竟然會說出超越年齡的，那般苦澀的話。
“姐，我心痛。真的，心好痛。”
“……”
她再次怔住。
什麼時候起，青兒，你變得那般隱忍了？
心底，她恍惚地、錯愕地，如此問道。望著青兒重新回過頭去，將孤獨的側影留給她，她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是她真的變了，還是，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她的妹妹也許隻是因為有一點難過，所以才會露出這般隱忍落寞的姿態，根本沒有變，也許明早一覺起來就會好的。
可是，她為什麼就是不放心。
這個丫頭的氣質告訴她，她就是變了。
而且，變得那麼快，那麼徹底。
為此怔了良久，她終於忍不住，再一次問道：“青兒，你到底怎麼了？”這一次，口吻甚是關切，甚至些許淩厲。
青兒卻沒有理會她的弦外之音，隻回過頭來，微微蹙起眉頭，回答：“姐，我覺得……我愛上主子了。”在姐姐麵前，她毫不隱瞞地承認了自己對那個雪白男子的愛，敞開了心扉。
然而潭女卻覺得更加混亂了，終於從床上坐起來。
她覺得，此刻隻有坐起來才能讓她的思緒稍微清晰點。
終於幾秒鍾後，她竭力鎮定下，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不，青兒，那不是愛，是崇拜。你從小就崇拜主子的，可是，那不是愛。你還沒有長大，不懂得什麼是愛。”不知為何，此刻的她有些煩躁，不過她竭力將那股煩躁壓抑下了。
聞言，青兒也坐了起來，重新裹緊滑落的被子，姿態那麼不安那麼缺乏安全感。
她似是要哭，卻忍住了沒有。
“姐，我長大了，我長大了，我懂得什麼叫做愛！我就是愛主子的！”
她的口吻也有些急迫，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愛雪的。是啊，她早就長大了。根本沒人知道，她如今已經仙齡上千了！在第四次考驗中，她明白了自己的過去。記憶被喚醒了，一並被喚醒的，還有那顆稚嫩的心。
她的改變，她自己都能感受到。
她變得不那麼愛說話，愛笑了，也變得不那麼愛哭了。即使心痛，也學會了強忍著，表麵上一副淡然不驚的模樣。她變得心事重重，一顆簡單的心，變得那麼複雜。
她感到自己在一夕之間就改變了。
從考驗夢境中出來，見到義姐，見到同伴的那一瞬間，她就感到自己改變了。
——那個時候，一顆心驀然一疼。
緊接著，她的世界在一點一點坍塌，最終分崩離析。
本來平坦簡單的人生，一下子變得坎坷，她能感到自己改變了，成長了！
可是，好痛苦……
後來，潭女沒有再說話。
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麼，也說不出來。
望著那個昔日青澀的丫頭，如今卻一副隱忍內斂的模樣，她的心底就不是滋味。此刻，那個丫頭一看就是想哭，卻強忍住了，這絕不是她的作風。
隻能說，她真的變了。
也許，就是愛情讓她改變的。
她是愛神，也許她注定要為愛，改變自己，然後傾其所有。
“我是害怕你受傷啊……”良久，潭女終於默歎一聲，從沉思中回過神，滿是愛憐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說著，她輕輕伸出手，將那個昔日青澀，如今成熟的少女，不，應該說是女子，摟入懷中。
青兒沒有說話，呼吸很均勻，卻在姐姐的懷抱中，再也忍不住，無聲淚流。
“傻丫頭，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