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細雨停了。
夜晚恢複了真正的寧靜，隻是眾神誰也沒有睡意。憶吩咐下人將兩具屍體處理了，便帶領眾神來到了主院，自己的寢殿中。他將前半夜發生的一切都敘述給了眾神聽。
原來，他之所以不在，是因為被真正的凶手引走了。
他認出了凶手，可因為那是凶手第一次在他的府邸行凶，他無法摸透他的目的與手段，便追了出去，這才上了當。凶手分明是想引走他，然後讓同伴肆無忌憚地在他的府邸行凶，目標或許是他的仆人，或許是眾神。
凶手隻是一個勁地奔逃，根本沒有攻擊他，等他反應過來自己上當時，凶手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也沒有耽擱，趕忙往府裏趕，生怕眾神有個好歹。
“我回來的時候，第一個便是往後院趕，見諸位都沒有休憩，便猜到了七八分。再看到地上仆人的屍體時，便明白了，果然是調虎離山計。你們說凶手已經死了，我覺得很驚訝，便過去查看。果然，那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殺人魔，左邊的嘴角有一道非常深的疤痕，幾日前我與他較量過一次，砍傷了他的臉，疤痕正是在嘴角。可是剛剛那個人，麵容平整，上麵並沒有什麼疤痕。”
寢殿內，燈白如晝。
燈光將眾神的臉照得些許蒼白。
“更何況，真正的殺人魔是非常強的，不會如此輕易地便死去。”
憶繼續解釋，隻是這次說完，便陷入了沉默。
眾神相繼點了點頭，都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零那時站在窗邊，從窗口沁入的尚攜著雨息的夜風，吹得她倍感清醒。可是，她卻感到一股倦意，從心底緩緩升起，撰住全身。一個是身體上的疲倦，一個是心理上的，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本以為在通過第四次考驗後，他們可以好好歇息下了，誰知到達亭城的第一天，便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目前看來，這件事和馬憂蓮的考驗沒什麼關係。
那麼，他們要留在這裏，繼續調查這件事嗎？還是，繼續趕路，盡早離開亭城這個是非之地？
想著，小零終於疲憊地歎了口氣。
她身旁，雪聞聲投來一抹冰冷依舊，此刻卻關切的目光。望她一眼，他牽起她的手用力握住，雖然無言，卻給了她極大的力量。小零這才回過神，與他對視，露出心安又感激的神情。
隻要有他在，她就能無比心安。
旋即她笑笑，將身子錯了錯，離他更近，將整個重心都移到了那具挺拔高大的身軀上。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不動了。她似是倦極，卻又因為找到了安心的依靠，沉靜又安穩。
雪倚在窗邊，索性伸手將她摟進懷中。小零調整好一個姿勢，便窩在他的胸膛又不動了，隻是唇角緩緩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像是一隻安靜的貓咪。
低下頭，他也笑笑。
冰寒的唇角，卻溫暖的笑。
那個時候，他們一致認為——
有了彼此的陪伴，縱使天翻地覆，他們也能笑意闌珊。
——
已是半夜三更，憶終於重新安置好了眾神。
這次，就將他們安置在自己的院落，主院中。與自己住在一起，他也能放心。雖然這裏不如後院清淨，可是，倒也比那裏寬敞。趕了一天路，剛剛又經曆了那樣的事，眾神難免都累，很快便都睡下了。
然而不知為何，小零明明疲倦極了，卻就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該不會是困過頭了，倒不困了吧？
終於再一次輾轉反側過後，她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從床上坐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很困，卻就是睡不著。不僅如此，思緒混亂極了，飛速運轉的大腦裏，有剛剛發生的事，有那個雪白的男子，有離去的月神，甚至還有……巫索。
她也真是服了自己，都這種時候了，竟然還可以想起這麼多的人和事。
然而這次她可不想再去庭院吹風了，以免再遇到什麼意外，而且外麵已經很冷了。
為此甩了甩頭，整理下思緒，她便重新躺下了。似乎因為下過雨的緣故，夜色倒不再黑得純粹，此刻微弱的光亮從窗外投射進來，讓室內泛著一片清冷的氣息。
可是躺下後，她竟徹底沒了睡意。
“唉……”
為此歎了口氣，小零終歸還是爬起來了。
想他了。
——
雪的寢室。
他也一直未眠，同那個女子一樣，心事太多，以至於一閉上眼睛，就有無數的人與事驚擾他寧靜的心境。平躺著，他淡然地睜著眼睛，絲毫的睡意都沒有。
望著那片清冷的氣息，他卻感覺身心俱疲。
說實話，雖然自從第四次考驗已經過了一周，可是他遲遲沒有從回憶的泥淖中解脫出來。那場夢境中，他望著自己的過去重演，望著一幕一幕的別離，或慘烈或平淡，都讓他難以心安。
想起曾經的兄弟，曾經的摯友，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他至今不知道他的兄弟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作為巫人的姓名是巫索。
索……
正是他的名字。
隻是自從失去了他，也失去了摯友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與人自我介紹，他也隻會說自己是雪神，代號雪，久而久之，大家都隻稱呼他為雪。
很少有人知道，他叫做薛奕索。
越想，雪越覺得孤獨。終於，他微微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然而剛一閉上眼，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一張淡和如黎明的身影。
唔，忽然好想她……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咚咚咚……”
他一怔，翻身下床去開門，她的身影隨即映入眼簾。一見到他，她就綻放了一抹淡和卻心安的笑。他怔在原地，好久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她先一步上前，緊緊抱住了他，將臉埋在他的胸膛。
“我好想你……”
深秋時節，雨夜微涼。風靜靜吹過，拂來她的發香。一句格外動人的話語，像是細沙，伴著風吹在他的心湖蕩漾。那一霎，他眼眸氤氳，泛著如雪一般的微光。
抬手，將她擁緊。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