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幕重重,雨聲喧囂。
雪再次歎息一聲,聲音緩緩流淌著,很快便被雨聲湮沒。她說自己很開心,他卻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苦澀。她嫁衣殷紅,耀眼奪目,在他望來,卻是有些刺目。
如今,她如願以償。
他知道,他早晚要失去這個摯友。
想著,雪的眸子黯淡下來,走到屋內他身姿淡和地倚在窗邊。淺淺的呼吸一口,卻是雨息濃重。
“何必呢?”
良久,他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玥兒又笑了,苦澀依舊,“讓他恨我,這樣在我死後,他才不會太過悲傷……也會更容易忘掉我。如今,我已經成為他的妻,心願已了,死而無憾了……”
他沒有說話,呼吸均勻隻是眸光愈發黯淡。
然而緊接著,少女說出一句話,令他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我已經服了毒,活不過今天早晨。”
“……”
這次,他是徹底不知道說什麼了,然而錯愕過後,他很快淡然下來。她早晚會逝去,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也說不定。而他之所以如此淡然,是因為,他早就做好了失去這個摯友的準備。
見狀,玥兒淡淡笑了,這次的笑容,終於不再苦澀。
她開口,聲音清脆語調平穩,像是每次與他促膝長談時那樣。
“阿索,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身上那股沉穩的氣息,可以讓人安心地依靠。”
這次換他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是啊,沉穩的人總是容易讓別人依靠。一百年前,那個男子不就是因為,有著一身沉穩內斂的氣息,才會讓他依賴上嗎?
“認識你,與你成為摯友,我很開心。阿索,我會記得你。”
“我也會的。”
——
五百年後。
一轉眼,五百年過去了,他一直孤身一人。
似乎因為經曆過多,他的性子漸漸變得冰冷,甚至有些無情。不愧是雪神,如今不論是外表還是內心,都如雪一般冰寒。這五百年來,他沒有再流浪,而是一心修煉。
終於從曾經的很強,變成更強。
修煉結束,他的發絲已經長達膝蓋,散發著一股強者霸氣。
後來他去參加了千年一度的狩獵大會,成功脫穎而出,從此名聲大振。現任雪神,就是從那時起被眾神熟知的,有很多與他出生在同一個年代的神本來瞧不起他,畢竟他曾經是個生性懦弱愛哭的少年,但是從此都真心敬佩他。
水神與玉神就是從那時成為他的奴仆的。
從此他們生活在雪神殿,他也徹底結束了流浪的生活。
隻是人生一如既往的索然無味,直到一百年後,他遇到了那個女子。
他的心早已被冰封,除了曾經的兄弟,曾經的摯友,沒有任何人可以令他的心潮有絲毫的起伏。然而遇到那個女子之後,一切都變了。她是夜守護神,代號夜,是個孤兒,卻自立堅強,與他一樣是在狩獵大會脫穎而出的。
——
冬季,卻難得沒有大雪紛飛,而是冬陽燦爛。
他們相遇在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他一身雪白,而她一身漆黑,可謂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那是在凡界,街頭她為一個少年打抱不平,在眾人矚目中,隻用一招便解決了那幾個惡霸。
然而領頭的爬起來鑽進人群中跑了,隻是他運氣不好,不知道人群的彼端,站著雪神。
那個時候的雪神,已經令人望而生畏,隻一個眼神,卻凝聚著強大的威懾力。惡霸一下子便認出了他,嚇得不敢動彈,很快他身後那個漆黑的女子追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傾國傾城的容顏,眼眸深邃漆黑,眸底猶如夜色繚繞。同時一頭漆黑的及膝的發絲,隻簡單用一根發帶束到了背後。一襲黑色紗裙,隨風飄逸,散發的隻有如夜一般的孤傲與淡漠。
他第一眼便認出來了,這就是夜神。
而她在解決了惡霸後,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注意到了他。
身姿挺拔結實的他,佇立在人群中,像是鶴立雞群。她還記得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她甚至被他那身冰寒如雪的氣息,晃痛了眼睛。如果說他對她是一見鍾情,那麼她對他就是——
一見,此生沉淪。
她承認,第一次見到雪神的那一刻,她便在心底暗暗作出決定——
此生,非他不嫁。
兩人很快結識,因為有著相差無幾的身世與經曆,有著同樣耀眼的外表還有同樣高強的實力,兩人很快墮入情網。在眾神眼中,他們的愛戀傾世、唯美。
如此般配的他們,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
一千年前,一場毀滅性的災難,顛覆了一切。
災難中,那個他至愛的女子殞命了。從那以後,他性情大變,變得狂傲又霸道,甚至是有些殘暴。似乎從小經受的打擊太多,他的心雖已千瘡百孔,卻被磨練得堅冷如冰。
他的孤獨,就是從那時開始深入骨髓的。
一千年的思念,一千年的等待,誰知,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因神王陷入永久的沉睡,神界代由神後統治。一千年後,神界統治者,也就是神後告訴他,夜神回不來了,因為在人間誕生了一個可以後天成神,繼承夜神之位的女子。
奉神後之命,他下凡去人間救了一個女子。
那時女子正被她的親人虐待,他親眼見到她的姑姑將一個啤酒瓶子狠狠摔在了她的頭上。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將她帶走,她早已血流過多而亡。
不過,他救她,可不是因為她能成為現任夜神,頂替那個女子在神界,甚至是在他心中的位置。
僅僅是因為,他要肆虐她!
他要將這一千年來所承受的思念之苦,還有等待之苦,全部發泄出來,就發泄在這個能成為新夜神的女子身上!
於是從第一眼見到她起,他便將她當做了奴隸。將她壓在身下,他用一根鐵釘,在她的額頭上,刻下特屬於他雪神的印記——雪。他知道自己有多狠戾,多殘暴,也知道身下那個女子有多痛。
可是,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暢快!
那一晚,他對她瘋狂掠取。
她嬌喘連連,冷汗涔涔,在他野性邪魅的身下,像朵盛放的罌粟花。
良久,他的眸子被狠戾與絕然迷蒙,望著身下那個絕美的女子,狠狠地吐出一句話。
“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她才回不來!”
——
可是,故事的發展總是無法預料。
頭開始,他與那個叫做小零的女子,彼此怨恨著。他怨恨她頂替了那個女子的位置,致使她再也回不來。而她怨恨他瘋狂的肆虐與不堪的淩辱。誰能想到,有一天他們可以走進彼此的心中。
大多數的人,由愛生恨。
而他們,卻是由恨生愛。
也許是因為他漸漸發現這個女子清幽、倔強、堅強,與那個如夜一般的女子毫不相同,開始將她當做一個獨特的女子看待,不再是她的替身。也許,是因為,對她的恨意本就是一種特殊的留意,以至於最終可以演變為愛意。
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一起經曆的事情太多,漸漸地,就在不知不覺之間,走進了彼此的心中。
——
畫麵流轉,像是一片一片來自夢境的碎片,拚接成屬於他的畫卷。
那是馬憂蓮的考驗夢境,就是這片黛青色的山巒。他與那個淡和如黎明的女子站在山腳下,緊緊相擁。正是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切,在他的心中,這些記憶猶自溫熱。
“奴兒,不許哭了。”良久,雪白的男子打破了沉默,驀地一陣風輕輕拂過,他的聲音像是冰涼的泉,氤氳了天地。說著再次將她擁緊,他低下頭靠近她的耳畔,又是一句深情的話語,“我會心疼。”
那時他身上的劇毒剛解,他終於可以說話了,終於可以對那個女子道出自己的心意。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恨不得代替她流淚,恨不得……
讓時光凝滯在此時此刻。
他們相偎相依,直到永遠。
又是沉寂良久,終於這次,是女子先開口。她仍舊在哭,聲音顫抖著又些許沙啞,從他的懷抱中傳出的時候,變得悶悶的,卻格外悅耳。“雪……”她直接叫出他,他也沒有在意,隻是點點頭,緊接著她繼續道:“你會離開我嗎?”
一個充滿了不安的問題,將他問得怔住。
“不會,永遠也不會。”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假思索地回答,“即便是你要離開,我也不會放你走。”
驀地,又一陣風吹。
他的聲音彌漫在風中,格外動人。
良久他微微抬起頭,望著遙遠的天際,這次言語中有了以往的霸道,卻仍舊深情,“就算是你要走,我也會不遺餘力地抓緊你,所以……我們一輩子不要分開。等征程結束,等神王複活,我們便可以逍遙在世間,過我們自己想過的生活。”
這段話,再次濕了那個女子的眸子。
畫麵的最終,是他們緊緊相擁。
他動聽深情的話語,伴著風吹,縈繞在天地。
“奴兒,我愛你。”
……
漸漸地,熒幕消散。
雪神情恍惚,在望到最後那一幕,他與小零緊緊相擁的畫麵時,竟有些眼眶泛紅。不管他有著怎樣的過去,怎樣不堪回首的記憶,他對現在,很滿意。
他有他深愛的女子,有他用生命愛用生命守候的女子。
“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