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夢魘愛神的過去(下)

因為是夢境,夜色顯得更加寂寥。

青兒望著眼前那如水麵一般蕩漾在風中的畫麵,早已蹲在地上雙臂環肩,泣不成聲。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上千年的仙齡。她也從不知道,她與姐姐分別那天,距今已是幾千年前。

她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從小就開始崇拜雪神。

畫麵上,那個青澀的小女孩從正午站到黃昏,從黃昏站到夜幕降臨,遲遲沒有等來她的姐姐。

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你一去不回?

忽然,不知過了多久,青兒跪倒在地上,狠狠抱住頭,痛不欲生。

頭好痛,頭好痛!

腦中閃過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她好想將它們拚接起來,拚接成一條連貫的記憶線,讓它可以完整地在時間軸上展開!為什麼好多事情她都記不得了,為什麼腦中閃過那些零碎的畫麵,她都不記得是何時發生的了?

為什麼她越想拚命記起,頭卻越痛?!

“嗚哇——”

忽然,一聲青澀的哭聲從前方傳來,喚回青兒的思緒。她一怔,抬起頭來,畫麵上,那個青澀的小女孩在等了幾乎一整天後,終於再也忍不住,一咧嘴放聲大哭。

已經夜幕降臨,她單薄的身軀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脆弱。

然而望著昔日的自己,青兒竭力鎮定下來。

看來如今,也隻有從眼前那些畫麵中尋找答案了。

因為這裏是她的考驗夢境,一如水麵搖曳的熒幕上播放的隻有她的過去。鏡頭隻拍攝著她一個人,自從姐姐離開了鏡頭,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為此青兒並不知道姐姐究竟是怎麼了,有沒有遇到什麼人,或者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根本不知道,姐姐在離去後,遇到了一個神秘的老人。

那個人不但喚醒了她的力量與記憶,還將真相告知她。

……

青澀的少女放聲痛哭,卻無人理會。

因為夜幕降臨,這條繁華的街道早已變得冷清,風輕輕一吹,隻有冷冰冰的氣息。少女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麼大的耐心,已經高燒發熱,已經起了一身的紅疹,卻還堅持著等待姐姐的歸來。

姐姐……你究竟在哪?

暴曬了一天後,青兒的身體終於吃不消,在夜幕降臨之際開始發高燒,起紅疹。

姐姐,青兒好痛苦,你快回來,然後帶青兒回家……

“嗚哇——”

終於,一陣慟哭過後,又是一陣,這次的更加無助,更加撕心裂肺。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全身都被虛汗浸濕,漸漸地她感覺呼吸困難,意誌模糊,連哭泣的力氣都不再有。終於,她決定不再等姐姐。而是……憑著僅有的力氣,自己回家!

這裏雖是凡界的街道,卻離守護界,她們的家不遠。

然而就在她托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好不容易回家的時候,她卻發現——

全家上下,不論是主人,還是底下的仆人,全部遭到了大屠殺!

那座恢弘的神殿中,加起來百口人,無一幸免……

難怪一整天了,一直沒人去找她……

然而來不及震驚,來不及惶恐,來不及悲傷,她就眼前一黑昏倒過去。醒來的時候,她身處一片清冷的樹林,正是午後時分,陽光懶懶的,然而她並沒覺得愜意。

因為她仍舊在高燒不退,身上的紅疹仍舊奇癢難耐。

“呼——”

驀地,少女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深呼吸一口,然後又吐出一口氣。那時的她,望起來委實狼狽,再沒了守護神的光鮮。隻是身上的青澀與稚氣褪去了稍許。因為昨晚經曆的那一切,她已不會笑。

環顧四周,忽然一張佝僂的背影映入她的眼簾。

她一驚,那一霎腦中死神的形象一閃而過。

“喂、喂……”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有氣無力地叫道。雖然見那個人神秘甚至詭異,她不想打擾他,可是這裏隻有他們兩人在,她沒有別人可以說話啊。她還要搞清楚昨天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這會兒可以確定的是,應該就是這個人將她帶到了這裏。

當那個神秘老人抬起頭的時候,她被委實嚇了一跳。

她本以為她剛剛看到的是背影,誰知,就是他的正臉,隻是角度太詭異了。

“小丫頭,你終於醒了。”

見她終於醒了,神秘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然後朝她走來。

“是你救了我?”

“這裏還有別人嗎?”

“謝謝你……但是能不能請求你一件事?”

“你說。”

“能不能把我送回凡界,或者守護界,我想去找我的姐姐,或者我的父母。”那個時候,青兒咬緊下唇,很是無助地哀求著眼前的陌生人。一提及自己的家人,又想起昨晚發生的那些事,眸中噙滿了淚水。

但她忍住了沒哭。

神秘老人卻絲毫的動容都沒有,口吻淡漠不驚,語調甚至有些怪異。

“小丫頭,你的姐姐已經拋棄你走了,你的父母與家人也已遭到大屠殺,無一幸免。如今你無依無靠,無家可歸,要不認命,要不堅強起來。”一句毫無動容的話語,在青兒聽來甚至冷冰冰的。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低頭哭出來,哭聲越來越大。

也不知哭了多久,在她終於沒力氣安靜下來的時候,那個神秘老人又道:“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沉睡至少兩千年。”

青兒愣住,聽得有些恍惚。

“可是你能幫我什麼?”

“幫你治好你的身體,從今以後再也不容易生病,然後助你沉睡。兩千年後,你自會醒來,到時不用任何人指點,你自會明白該怎麼做。”

之後,青兒愣了良久,隻是一想起昨晚發生的那些事,終於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就這樣,愛神陷入了沉睡。

這一睡,就是兩千年。在這期間,神界發生了大大小小無數的事件。最著名的一件,便是魔界之王天漸挑起的那次災難。距今一千年前,那場災難中,夜神殞命,神王力量枯竭陷入永久的沉睡。

這些,她都沒有經曆,也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已是距今兩百年前。

她身處的環境仍舊是那片樹林,隻是她沒有覺得奇怪,隻覺有些久違。很多記憶不知是被清除,還是已被時光抹去,總之她都已忘記。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是個守護神,愛神,仙齡十六歲,正是要成年的時候。

她還知道,自己一直崇拜雪神。

為此她憑著那些已被抹去卻還殘存在心靈深處的記憶,回到了那片神殿林立的世界——守護界,然後找到了雪神殿。她仍舊是那副青澀單純的模樣,一襲青色紗裙,滿麵純真的笑臉。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身子不再羸弱,不再有氣無力。

她的身體果真好了許多,再也不會因為吹點風,曬點太陽就生病。

那個時候,她找到雪神,希望他可以為自己主持成年之禮。然而雪神性子冰冷,不易近人,根本沒有理會她。她自然傷心,但後來他的奴仆,一個代號潭嬤嬤的女子為她主持了成年之禮,還收她做了義妹。

她很是開心,也不知為何,對那個女子莫名其妙有一種親近感。

就好像,她們早就認識。

這就是緣分吧?

正好無家可歸,此後她便留在了雪神殿,同她的義姐一樣,做了雪神奴仆。隻是她放棄了修煉,距今已兩百年,靈力絲毫的進步都沒有。她甘願留在自己崇拜的男子身邊,隻做一名小小的丫鬟。

再後來,新夜神誕生。

然後她便同自家主子,如今已是自己同伴的雪神,踏上了尋找馬憂蓮的征程。

經曆了無數的劫難,一路上也結識了幾位新同伴,他們終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仔細想想,他們踏上征程,已經快整整一年了。

……

考驗夢境中,黛青色的山腳下,那個青澀的守護神仍舊跪坐在地上。

直到眼前那幅陳舊的熒幕播放完畢,漸漸地在風中消散無蹤,她都沒有回過神,神色那麼恍惚。一些真相已漸漸浮出水麵,可是,她還是覺得思緒那麼混亂。

她的姐姐——藍瑟呢?

難道真的如那個神秘老人所說,拋棄她走了?如今還活著嗎?又身在何方?為什麼她了解了自己的過去後,卻更加的迷茫。為什麼兩千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在她眼前回放,讓她了然後,她卻更加的迷茫?

為什麼如此迷茫?

今後,她要何去何從?

是去找自己的姐姐,或者去為自己的家人報仇,還是……繼續留在這支團隊中,繼續那場尋找馬憂蓮的征程?

還有……那個神秘老人又是誰?

為什麼他有那麼高強的力量,不但可以治好她的頑疾,還可以消除她的記憶,令她沉睡上千年。總覺得……他不是一般的神秘,還有詭異。讓人感覺,他像是死神,躲在陰冥暗中操縱著一切。

她的義姐……又是什麼人?

為什麼與她初次見麵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她陌生,反而覺得久違和熟悉?難道她們從前認識,隻是因為剛剛的畫麵沒有播放,所以她想不起來?

這場考驗過後,她要如何麵對她的同伴?

他們一直都以為,她隻有兩百歲,是個簡單純真的人。可是,她已經有了上千年的仙齡,過去也並不簡單。

“啊!——我該怎麼辦?!”

終於青兒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頭,仰天滿是不解與悲愴地呐喊道。

第一次,那個青澀單純的愛神,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