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別離與重逢

片刻的沉默,這次,氣氛終於變得有些冰冷。

因為記憶中浮現出離別的畫麵,因為心底湧現出思念與不舍,氣氛終究變得冰冷。月下,那個女子的身影泛著有些落寞的光芒,巫索不明所以,隻是沒有打擾她,什麼也不過問,就靜靜地陪伴在她的身邊。

雖然他們的時間不多,可是,他還是願意無聲地陪伴她。

然而小零很快又回過神來,因為這次她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驀地,她又輕聲問道,“巫索,你不是知道雪神身中劇毒嗎?”此話一出,一張雪白的身影仿佛就浮現在眼前,微微晃痛了她的眸子,因為那張身影因中毒的緣故,而變得些許憔悴。

巫索凝視著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他的未來,你可以預料到嗎?比如……最終他會不會死,他能不能得救?”

這個人,這個問題,才是她小零最關心的。

為此即便是聽說了巫索作為占卜師的力量被眾神的力量相克,無法自如運用占卜術,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無法預料到雪神的未來,她還是要問。

她實在是擔心他,更害怕失去他。

經曆了那麼多的事,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豈能輕易失去他?

巫索,他不也是你關心的人嗎?你一定也擔心他,一定無數次占卜過他的未來吧?

然而那個時候,巫索隻是靜靜地發怔。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似乎是有意避開關於那個男子的一切話題。但那個女子是何等的倔強,自然不會就此罷休,隻是正當她要一問究竟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去,淡漠道:“零兒,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不一會兒你的同伴便會找到你。”

他能感受到,一抹似月的強大氣息,正朝這個方向逼近。

就算不是為了逃避與他有關的話題,他也該走了。

然而小零沒有放棄,一聽這話,更是緊迫地上前走了幾步擋在他的身前,目光倔強地凝視著他,“巫索,為什麼不留下?你會來到神界,一定是因為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為什麼不幹脆留在這裏?”說著,她忽然輕輕地低下頭,雙手緊握在胸前,目光有些閃躲,“加入我們的團隊,與我們一起去尋找馬憂蓮,好不好?”

原來,她是要邀請他——

成為他們的同伴。

所以她的目光才會不安,才會閃躲,好像生怕他會拒絕。雖然她知道,她不該擅自做主,邀請一個對於眾神來說根本就是陌生人的男子加入那支團隊,她也不能確定,那個雪白的男子究竟還想不想再見到他。可是,她就是想要邀請他。

她討厭離別。

討厭命運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感受到別離的痛心疾首。

她不願再與人分別了,尤其是巫索,也是她信任的人,是她都習慣了對他好的人。他是個孤獨的流浪者,表麵淡漠波瀾不驚,卻比任何人都要渴望陪伴。

走後,他又是孤身一人了吧?

那個時候,巫索遲遲沒有說話,就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女子,月下深不見底的眸子閃爍著愈發複雜的光亮。

零兒,我何嚐不想留在你的身邊。可是,我還沒有做好與他見麵的準備。

然而接下來,女子又說出一句話,讓他怔住:“你的牽掛,不就在這裏嗎?為什麼不幹脆留下?”他一怔,內心隱隱感到一抹不安與掙紮,“零兒,你說什麼?”

“不……我是說,你的弟弟,不就在神界嗎?為什麼你不幹脆留在這裏?”小零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可能刺痛了巫索的心,也可能引起了他的懷疑,趕忙換另一種方式訴說。這樣他就不會懷疑了吧?

然而那個時候,巫索已無法再自然。

終於沉默了幾秒鍾過後,他故作淡漠地繞過她的身子朝前方走去,隻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我該走了。”

隻是,剛走了沒幾步,他又頓住腳步,錯愕地回過頭來。

果然,身後的女子深深低下頭,緊攥雙拳,單薄的身軀在屋頂微寒的風中瑟瑟發抖。似是要哭,她卻強忍著,倔強地不肯流一滴淚。“零兒……”他一下子動容了,一股不舍,深深地撰住了他的心,為此想也沒想又折回來。

“我又何嚐不是舍不得你。”

他輕輕為她撫順額角的發絲,有些苦澀無奈地一笑,如此道。

女子卻仍舊低著頭,隻是深呼吸一口,竭力用平靜的口吻問道:“那為什麼要走?”

既然彼此不舍,為什麼要走?

“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我們的人生並無交集。”這次,巫索卻是回答得不假思索。因為如此,他們注定不能互相陪伴。即便隻是像同伴像朋友似的陪伴,都不能。

然而這句話,令那個女子猛地抬起頭來,嘴巴動了動,卻是無聲。

她分明是想說什麼,卻又忍下了。

——是真的並無交集,還是,你在逃避著什麼?

再次低下頭,問出口的,卻成了一句:“還能再見嗎?”巫索是個值得愛憐的人,她不應該逼迫他,既然他不想留下,她又有什麼辦法?她隻想知道,今生今世,他們還能不能再見麵。還有沒有機會,像好多次那樣,互相陪伴在夜下。

仔細想來,她認識他,與他相處的時間,比那群人中任何一個人都要長。

“當然。”

見她不再倔強,巫索也緩和下來,淡淡一笑。

他們一定能再見,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次,小零沒有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屋頂的風向來微寒卻刺骨,又一陣風拂過,小零不免打了個冷顫,隻覺一股寒意,沁進全身每一個毛孔,最終沁入心底。

她想哭,可是,她想堅強地麵對別離。

為此那一次,她親眼見著那張淒哀孤獨的背影,在她眼下走遠,最終消失。視野有些模糊,眼角有些濕潤,極度恍惚之際,她隻是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在神界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總有一天她會醒來,睜開眼是人間姑姑家的房子,然後在餐廳開始一天忙碌的生活。她仍舊父母雙亡,仍舊每日要遭受著姑姑的辱罵與虐待。好像一切沒變,她隻是做了一場華麗卻悲傷的夢境。

這就是神嗎?

這就是神的生活嗎?

沒有足夠堅強的內心,根本撐不起這樣的生活。

望著那張背影在自己麵前走遠,她感到一種孤獨,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令她無所適從。悲傷之際,她忽然又想起那個雪白的男子。雪,你在與他別離的時候,也是如此悲傷的嗎?

就這樣,巫索與小零二人再度分別。

那個問題,小零終究沒有問出口——

巫索,你的弟弟,就是雪。

對不對?

——

很快,巫索走後,另一個男子出現了。

一張泛著銀光的身影從天而降,淡淡地落至地麵,就落在她的身前,身影耀眼些許刺痛了她的眼角。有的時候,她真的會分不清白色與銀色。分不清那抹身影究竟屬於誰,是那個冰寒的男子,還是那個孤寂的男子。

這次是後者,她幾乎定睛望了好幾秒才認清。

“月……”

沒錯,是流玥來了。巫索走後,她的氣息散發出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不假思索便追來了。眼前的女子臉色很不好,他焦急的心不免更加焦急,四處環顧一番,確定了這裏隻有他們二人後,他關切地問道:“零兒,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他的關切,很久違,卻溫熱依舊。

為此小零心頭一緊,怔怔地抬起頭,凝視著眼前那張溫柔卻孤寂的麵孔,驀地眼眶紅了。

搖了搖頭,她竭力忍住不哭,隻是聲音的顫抖暴露了她的內心,“我、我沒事……”說著她重又低下頭,視野更加模糊。最殘忍的,向來不是別離,而是別離過後的重逢。那一刻才發現,不論經過多長時間,默契的人終究默契。

時光沒有改變分毫,他們還是他們。

小零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雀躍,還是難過。

她隻想哭。

那個時候,流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被神秘人綁架的這件事上,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異常。聞言,他鬆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就好……”其實神秘人他是覺得眼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隻是他沒有說出來,此刻隻關心著那個女子。

因為放下心來,他終於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這才發現她的異常,不免愣在原地。

月下,他分明注意到,她低垂著頭,胸膛前,有什麼晶瑩的液體在一滴一滴落下,反射著月的光華,刺痛了他的心。

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

他們分別過了,這次是重逢。

他們不再是同伴,不再是那對被各自的生活拋棄,從而交集在一起陪伴在一起的摯友。可是殘酷的是,他們的默契依舊在。所以他剛剛才會忘記了自己與她幾日前的別離,毫無忌諱地關切她。

“零兒……”

驀地,他呢喃著,口吻是無盡的悵惘。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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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天的更新,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