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格外漆黑，此刻月光卻是皎潔。
夜下，屋頂上微微盈著星芒，使吹來的風仿佛泛著飄渺的微光。在微光的映照下，小零看到眼前的男子，點了點頭，然後望著她，微微綻放了一抹笑。
那是一抹很罕見的，可以出現在巫索麵上的笑容。
——溫和、富有深意。
小零微怔，腦海中卻浮現出另外一張容顏。冰寒、俊逸，如雪純白，一霎間，心底有些酸澀。巫索，你放心不下的，究竟是我，還是他？然而表麵上她若無其事，隻配合似的問道：“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使你放心不下我？”
這次，巫索淡淡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月光下，他的背影更加的孤獨。風輕輕吹，吹亂他的發絲，緊接著一句溫和深沉的話語，彌漫在風中。
“我很想你……”
這句話，是他的真心話。雖然此刻聽來，有為了掩飾某些事情而不得不說的嫌疑，可是，他的真心天地可鑒。自從她離去，他的生活好像變為一汪死水，索然無味。雖然從前的生活也是如此的蒼白，可是他至少習慣了。而因為她，他愛上了有人陪伴的日子，再次孤身一人時，夜晚他孤獨得不敢睜開眼睛，望著夜色在自己眼下無邊無際地漫延。
他還記得他們互相吐露心事的那一晚，善於偽裝的他們，都久違地流淚了。
零兒，你也會孤獨嗎？
尤其是深夜，孤獨得隻想流淚？孤獨得不敢望天空？或者，隻會感到一顆心很疲憊很疲憊？
小零：“……”
那個時候，小零愣住，遲遲沒有說出話來。
望著巫索的背影，她的喉嚨熱熱的，胸膛中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翻騰。
良久，滿世沉寂。
氣氛卻一如既往的靜謐，沒有隨著沉默而僵硬絲毫。終於，巫索轉過身來，這次表情已經變得非常肅然，不再柔和。很顯然，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察覺到，小零也認真起來。
“零兒，我有事情要問你。”
果然，巫索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說，隻是，是向她提問。
小零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陵城的神醫安影……到底有沒有死？是不是就跟你們在一起？”巫索開門見山，先是問出了如此一個嚴肅的問題，目光絲毫不閃躲。他的口吻不像是疑問，倒像是敘述。
“……”小零再次愣了，腦中瞬間回想起這幾日來發生的事情。
雪神中毒、屠殺事件、意外失火……
隻有幾日，卻一連串發生了這麼多重要嚴峻的事情。眾神已經確定了這是馬憂蓮的考驗，安影自然沒有死，如今就在他們的團隊中，與他們一同上路尋找馬憂蓮。
隻是，巫索這個問題讓她的思緒微微混亂了起來。
意外失火那一天的黎明，眾神對安影提出了邀請。安影答應了，二話不說便脫下了那身華麗如羽的袍子，丟在了大火過後的灰燼中。然後，他就跟著眾神離開了秘藥堂，上路了。
在外人眼裏，他已被大火燒死。
可是，他隻是以另一種姿態，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件事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那必定會在凡界引起軒然大波，給行路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巫索不算是外人吧。
那時，小零暗自思忖，一會兒望望巫索，一會兒又望望腳麵，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巫索也沒有打擾她，終於，她似是鼓足了勇氣，深吸一口，然後點了點頭。
“是的，他沒有死，如今已經是團隊中的一員，與我們一同上路尋找馬憂蓮。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說完，她緊接著又問道。
聞言，巫索露出了然於心的神色，但很快又肅然下來，毫無隱瞞地解釋著：“我很早就來了，就在不遠處跟著你們。我知道雪神中了劇毒，也知道你們求醫到一家秘藥堂，結識了那裏的神醫——安影。也知道後來秘藥堂遭到大屠殺，並在一夕之間化為灰燼。這些，我都知道。”
可惜，每每意外發生的時候，他都來不及營救。
這下小零是又錯愕了，沒想到巫索一直跟著他們，而這些事情他也全部都知道。
但她知道巫索要說的遠遠不止這些，為此沒有打擾他，隻靜靜地凝視著他。
“今晚，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是為了來營救你，才迫不得已現身的。雖然逃離得及時，隻可惜，還是被你的同伴撞到了。此刻他們見你被我抓走，一定很擔心你。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巫索淡淡地說，口吻波瀾不驚。
他對麵的女子，卻聽得一怔一愣，神色愈發複雜。她領悟了他的弦外之音，等他說完他想說的事情，他們便要再次分離了嗎？像是不久前，在禁地那樣？
可是她沒有說什麼，這是巫索的決定，她知道自己應該尊重。
況且巫索向來就是個神秘的男子，她雖然了解了他的過去，卻絲毫不了解他的身份與背景。
為此思忖過後，小零微垂下頭，打消了腦海中因為別離而產生出的複雜的念頭，讓思緒回歸了正題。終於她深吸一口，輕聲問出一個問題：“巫索，這些……都是馬憂蓮的考驗嗎？你不是占卜師嗎？可不可以請你占卜一下，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馬憂蓮的考驗？”
其實發生了今晚這樣的事，她也開始懷疑了——
這一切，究竟是不是馬憂蓮的考驗？
那一霎，巫索一怔。
在那個女子身上，他再一次望到了閃爍著的聰穎的光芒。這個女子比他想象得要沉著要聰穎的多，被營救之後，她沒有苦苦追問今晚發生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也沒有驚魂未定，而是竭力淡然下來，與他一起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不愧是將來，要譜寫傳奇的女子。
想了想，他搖了搖頭，隻淡淡道：“這裏是神界，我作為巫人的力量被相克，所剩無幾，無法自如運用占卜術。況且馬憂蓮的考驗本來就無法預料，所以，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可是，我能確定的是，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大有蹊蹺。”
聞言，女子露出微微失落的神情，眼角難以察覺地抖動起來，望起來有些無助。
小零是很失望，連他都無法預料的事情，還是大有蹊蹺，她與眾神要如何應對呢？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又變得肅然，果然這些事不尋常。驀地，她抬起頭，直直凝視著巫索，她還有問題要問他。
“巫索……我想問你，你知道今晚綁架我的是誰嗎？”
他不是說，他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嗎？那麼，今晚她被綁架的時候，他應該就在現場吧？否則，也不會在危急時刻，恰巧趕到青樓去營救她。既然如此，他應該能知道綁架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然而這個問題，將巫索問得愣住。
緊接著他神色緩和下來，有些歉然，旋即搖了搖頭。
“零兒抱歉，那個人行動過快，我根本沒有看清她的臉，也無法占卜到她究竟是誰。”
“哦……這樣啊。”小零難免失落，然而她垂下頭，內心在苦苦掙紮著。幾秒鍾後，重新抬起頭，然後目光閃躲地又問道：“是不是……月神？”話音未落，她又深深地低下頭去。很顯然，懷疑那個孤寂卻溫柔的男子，讓她很是不安。
“……”
聞言，巫索再次一愣。
“月神？月神就是剛剛那個全身銀灰色的男子嗎？”一邊回想著他一邊問道，見眼前的女子局促不安地點了點頭，才又笑了笑，繼續道：“雖然不能確定具體是誰，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人體態輕盈，是女子的體態。絕不是月神。”
“……真的？！”
這一次聞言，小零猛地抬起頭來，眸中綻出異樣興奮的光彩。
果然……果然不是，她就說嘛，月是不可能傷害她的！
見她開心起來，巫索也難以察覺地笑了，隻是很快他回過神，又變得嚴肅。
“你為何懷疑月神？”
“因為……我分明見到了那個人的臉，是月神的臉……”
“看來，敵人是易容成了你同伴的模樣，然後再將你綁架，以此來讓你們互相懷疑、猜忌。”
幾句簡單的交談過後，片刻的沉默，兩人同時在心底感慨著敵人的狡猾。然而巫索很快又打破了沉默：“零兒，你要記住。不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懷疑自己的同伴。”他忽然語重心長地對她囑咐著什麼，見她有些錯愕地點點頭，又補充道：“因為，他們是你的同伴，就是這麼簡單。”
——這就是同伴的真諦。
“我知道了。”反應過來，小零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她易容成他的樣子，與他太過相像，我絕對不會懷疑他。還有，我心裏早就在懷疑不是月神了。我、我非常信任他……”她解釋著，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聲音顫抖目光卻異常堅定。
敵人究竟是誰？真是好狡猾……竟然想叫他們同伴之間反目成仇。
是個女子……那麼，究竟是誰呢？是馬憂蓮製造出的虛擬人物嗎？
聞言，巫索了然於心地一笑，好似在讚賞她，“這就對了。”
回過神，小零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很快卻又低下頭去。
可是……她要如何告訴他——
月神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