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夜色寂寥,月色飄渺。
神界的夜晚,總是黑得太過純粹。到了後半夜,月的光華便漸漸被夜淹沒,變得稀疏。遠遠望去,些許飄渺,像是籠罩在天際的一層薄霧,風輕輕一吹便會消散。
寢室中,雪與小零已相繼沉睡。
雪因為身中劇毒時常虛弱的緣故,睡得非常沉,然而小零隻被寒風微微一吹便醒來了。不得不說,深秋的夜風已非常冷,生生凍醒了小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不由得蹙緊了眉頭,有些錯愕。
她記得睡覺前門窗是緊閉的。
想著,就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一張銀灰色的剪影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小零驚愕地低呼一聲,“噌!”得從床上坐了起來,望著床邊那張剪影,捂住了嘴巴不敢說話。
是、是月?!是月回來了?!
門大開著,風就是從那裏湧入的。那張銀灰色的剪影就靜靜地站在床邊,也不知站了多久,姿態一如既往的孤寂。見她驚醒,男子絲毫的錯愕都沒有,仿佛他的目的,就是要使她驚醒。
就在這時,男子忽然瀟灑地轉身朝門外奔去,轉眼間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
不!不要走,月,不要走!
小零大驚,想也沒想翻身下床,迅速穿好了衣服與鞋子,然後追了出去。如果不是因為雪在睡覺,她多麼想對歸來的月神大叫出聲:“不要再走了!”
床上,雪仍舊在沉睡,並未被吵醒。
——
門外漆黑一片,風不大卻刺骨。
小零穿得很是單薄,禁不住打起了冷顫,隻是她沒有在意,盡管在漆黑一片中尋覓著那抹銀灰色的微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走遠,還是她尋錯了方向,總之幾番環顧後,她的眼前隻有那純粹的黑暗。
內心陡然而生一股不安,還有惶恐,此刻還有悲傷。
他又走了嗎?隻回來露一下麵,便又消失了嗎?
月……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忽然,“噌!——”得一聲,像是某種東西在空中飛速掠過的聲音,炸響在她的耳畔。腳步瞬間頓住,小零不敢再動彈,內心的惶恐開始迅速蔓延。
黑暗中,分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可能是某種生物,也可能是人。
“啊!”
然而就在她還沒搞清楚狀況時,她的身體被人從後麵鉗製住,緊接著眼前一黑,她迅速陷入了昏迷。
隻是被黑暗包裹前,她的餘光分明捕捉到了那抹隨風飛揚的銀灰色。
是月……
——
在這個不眠之夜,某一六層高建築物的樓頂上,兩張身影迎風而立。
一個是全身漆黑的女子,身影在飄渺的月色下泛著冷色的微光。眸光閃亮,眸底盡數流淌著孤傲與凜冽。此人身旁,是一個身材火爆身穿緊身衣的女子,一頭金黃色的性感卷發,在夜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建築物是平頂的,四周砌著高牆,兩人就站在牆邊。
其中那個身材火爆頭發性感的女子就倚在牆邊,身姿慵懶神情狡黠,雖然火爆,望著卻很是俏皮。她正是魔王的屬下,與獄王虛溟也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魅憐。
另一個女子,毋庸置疑,是曾經縱橫神界的夜神——夜。
自從上一次鮫人海事件後,魔王對人界收手,此後不再找人界的麻煩。他並未說為何,隻說從今以後不許再於人界發起戰爭,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放過了眾神。
早晚有一天,他要除掉眾神,稱霸五界。
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因為有著曾經身為守護神的屬下在手,他可以在神界了結他們。
這次,夜與魅憐就是利用咒語解除封印從而潛進神界的。
“我說……把她賣到青樓,這樣會不會太狠了?”驀地,魅憐開口打破了沉寂。樓頂的風很是刺骨,令人覺得連心都沁滿了寒意。隻是,令她覺得冰寒的,不隻有風,還有眼前那個孤傲的女子的背影。
——狠戾、絕然、哀怨。
不知為何,上次鮫人海事件之後,她變了。
仍然孤傲,卻沒有了曾經的聖潔,變得愈發狠戾。一雙孤傲的眸子深邃無情,變得絕然,令人望一眼便心生絕望。隻有她深愛的人——那個雪神有能耐讓她改變,也不知道她與他之間發生了什麼。
總之如今的夜神,望著令人莫名心寒。
聞言,女子淡漠地轉過身來,麵無表情。
隻是驀地,微微冷嘲一笑,她指著魅憐的腳邊,毫不留情說出一句話:“嗬,你以為她就幹淨嗎?”
一句話,無比刺耳,令魅憐一愣。
原來,魅憐腳邊還有一個人,正是剛剛被綁架的小零,此刻她仍舊在昏迷。身體並未被繩索束縛,很是自由地躺在地上,隻是神色並不安詳,很顯然昏迷前她見到了某個讓她牽掛的人。
“夜,你變了。”
不知多久後,魅憐默歎一聲,再次打破了沉默。
這次,她沒有選擇用那種若無其事的口吻對她說話,而是有些黯然,有些惋惜。因為夜真的變了,不但如此,變得讓人陌生,讓人心寒。隻是她當然知道,這個女子心中有著很多的傷與痛,她比任何人都要孤獨,都要痛苦。
可是,一個人的痛苦,不應該用另類的方式發泄在別人的身上。
說著,她低下頭去,靜靜地望了一眼腳邊那個昏迷的女子,神色有些猶豫。
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與眾神為敵,在她的心中,那群高貴不凡的神從來不是敵人。隻是迫於形勢,她必須與他們對立,她沒有辦法,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此她接受了現實,跟著魔王,還有如今也已經與魔王站在同一戰線,對眾神心生恨意的上任夜神,與眾神為敵。
然而這次,夜的手段未免太奸詐太狠毒了些。
“哦?”
夜聞言,卻毫無錯愕,好像她也知道自己變了,隻微微冷笑一聲,做出一副“何以見得”的神態。
“你變成前不久離去的月神,引她出門,還用他的模樣將她綁架,還要將她送到青樓做妓女,這樣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你可是上任夜神,是個守護神啊,這豈是你的作風?”
麵對夜,即便是改變後的夜,魅憐絲毫的畏懼都沒有,甚至有一絲不解。
本身為戰友的她們,竟莫名其妙站到了彼此對立的位置上。
然而夜沒有在意,隻繼續冷笑,“你也說了,我是上任夜神。如今的我,與守護神沒有絲毫的關係。”她的言外之意便是——這就是我的作風。
魅憐自然領會了,不再說話,隻是凝視著她幾秒鍾,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
她一看就是還有話說,夜也沒有打擾她,隻靜靜地聆聽著。
“何必呢?”誰知,幾秒鍾過後,卻是一句充滿了不解的問語。夜微微一怔,隻聽魅憐繼續道:“與你有著恩恩怨怨的是雪神,關新夜神何事?”
“我知道。”這次,夜終於開口,隻是口吻非常淡然,“如今,她是他深愛的女子,我就是要傷害她,讓他心痛。”說到最後,唇角那抹狠戾絕然的笑猛地加深,使這個孤傲的女子望起來駭然可怖。
她真的變了。
為此魅憐怔在原地,隻在心中再一次對她下了結論。
陷入愛恨糾葛的女人,果然惹不起。
為了愛,為了仇恨,她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往往受牽連的,還總是那個無辜的人。在這個故事中,自然就是新夜神,那個頂替了她在神界的位置,與那個男子心目中的地位的女子。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會耿耿於懷吧?一心認為,都是因為她,她才會失去一切。
可是,她根本就是無辜的。
她魅憐是旁觀者清,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痛苦與新夜神沒有絲毫的關係。
即便如今沒有新夜神的出現,她重生為魔界之女,與雪神也是再不可能了。即便沒有新夜神,她還是會失去一切,會陷入痛苦到瘋狂的境地。
然而,她理解她。
她又何嚐不是被痛苦日日夜夜折磨著?
隻是她的自控力要強一些,她的愛要聖潔一些,她不會想到用極端的方式去傷害自己愛的男子。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夜,那句“如今,她是他深愛的女子”飽含了多少酸楚?
要說出這樣一句話,她要流出多少淚水?
如今她的身邊,隻有她這麼一個願意理解她,願意關心她的戰友兼朋友。
她的心中,究竟多麼悲哀?
當然魅憐的心中也滿是悲傷,為此她們惺惺相惜,盡管她對她的行為諸多不解,但還是願意站在她身邊。為此再次沉默良久,魅憐妥協了,“罷了,早晚我們都要對眾神出手。不過,新夜神交給你一人對付,我可不想與雪神為敵哦。”
與雪神為敵?自討沒趣。
夜沒有說話,隻微微一笑,這次笑中少了幾許狠戾。
她點了點頭,隻聽魅憐繼續道:“有事用魔術召喚我,以後我們就約在這裏見麵。我困了先去睡,別太過分哦。拜拜。”
說著,魅憐若無其事地轉身一躍,躍上高牆,旋即俏皮瀟灑地對身後的女子招了招手。緊接著,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再無蹤影。原地夜沒有說話,望了她消失的地方一眼,低下頭來,又望著地上的新夜神。
那一霎,笑意僵硬在唇角。
眸中,盡數迸出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