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與月神的結局，會是這個樣子。
——零
清晨的風吹得不急不緩，卻吹亂月神的發絲。
微微淩亂的發絲下，一雙星眸泛著柔情，此刻，卻些許落寞，一如既往的孤寂。他不愧是月神，連呼吸的都是孤月的味道。夜晚才是他的歸宿，可是，他卻依賴上了黎明。
結果，隻能是離別吧？
“……什麼意思？”見他不說話，那個女子又問了一遍，這次，神色更加不安。
他望著她蒼白的麵孔，望著她瑟瑟發抖的身軀，於心不忍。
可是，這裏真的不是他的歸宿。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場戰爭早已不是他們能阻止的。望著流玥，他們也等著他的回答。其實除了玉狄、潭女還有雪沒有將流玥當成同伴，其他人都是早就接受了他的。此刻聽他無奈又孤寂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一個個也都不安起來。
然而流玥隻淡淡一笑，目光仍舊落在小零身上，“這裏不適合我。”
說完，還沒待眾人反應過來，那個孤寂的男子便一甩長袖轉身絕塵而去。
“咿呀——”一聲，他毫不猶豫打開門，邁出了腳步。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門外，小零終於回過神來，再也呆不住，不顧一切地朝那裏奔去，“不，不要走！”她的口吻倉皇至極，很顯然，她是真的害怕月神離她而去。
然而，她剛跑了幾步，便被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叫住。
“夜零主人。”
是潭女，她的聲音很是清冷，甚至有些冷酷，直接用一種甚為生疏的方式叫出了小零的代號。
小零一愣，停下腳步轉過頭來，麵色蒼白得宛若透明。她焦急地望著她，愕然又無措，隻是她沒在意她的故作冷酷與生疏。她現在在意的，隻有月會不會走。
但是，潭女卻麵無表情，目光微微嘲諷地盯著她，“你這樣，對得起主子嗎？”
“……”
一句話，令小零當即愣在原地。
她自然聽懂了潭女的弦外之音，也知道她口中的主子指的是誰。那個雪白的男子，那張冰寒俊逸的容顏，那抹霸道邪魅的笑……令她魂牽夢縈，令她刻骨銘心。
可是……月對於她來說，也非常重要。
他是她的同伴，是她的摯友！
終於不一會兒，小零鼓足勇氣，淡漠地望了潭女一眼，沒有理會她，轉身絕然朝門外奔去！隻是走前她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那個雪白的男子，睡得正沉，根本不知道此刻發生的一切。
門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太激動，小零覺得晨風雖然不大，卻格外刺骨，令她生生打了好幾個冷顫。
但她沒有在意，隻是拾起目光，在前方尋尋覓覓。
終於，一抹銀灰色的光芒閃爍進她的視線。
她鎖定目標，二話不說朝那裏奔去。
月神的背影已經走遠，但值得慶幸的是，尚可追回。
“月！”
她不顧一切地大跑，終於追上那張背影，與那個男子近在咫尺。他忽然停住腳步，她也趕忙停住，差點撞上他。接下來，是沉默，隻漫天的落葉盤旋在二人的頭頂。
小零氣喘籲籲，怔怔地抬起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可是，動作卻隻僵硬在空中。
流玥早察覺到了她的追逐，驀地，淡然地轉過身來。
他望著她，她卻不敢望他。
深深地低下頭去，女子似是要哭，一雙單薄的肩膀瑟瑟發抖，望起來無助之至，卻一貫的倔強。緊緊攥住拳頭，她深呼吸一口，聲音哽咽，“不要走……”
望她良久，男子卻遲遲沒有說話。
直到天地沉寂下來，直到風聲漸漸被她的啜泣聲淹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溫雅口吻平淡，“這裏不是我的歸宿。”
他還是那句話，還是要離去的決心。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頭垂得更低，一滴一滴熱淚，從胸膛前滾落。
“你說過的……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不會走的……”
……
“所以……你千萬不能離我而去。”
“我保證，隻要你不趕我走，我是不會走的，直到我死。”
……
眾神到達陵城的那一天。
那天黎明，他們站在屋簷下，望著眼前雨幕重重。風些許刺骨，她裹著毯子，被溫暖被安心包裹，卻仍舊不放心，對他坦白——我不能失去你，所以，你千萬不能離我而去。
他答應了，也保證過，可是如今……他卻要走了。
怎麼會？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小零以為，她哀求過後，那個男子會不舍，會改變決心。然而誰知，那個男子怔了良久，說出的卻是一句滿是歉然的，“對不起。”他還是要走。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終於小零再也忍不住，一邊深低下頭，一邊咬緊下唇，倔強又執著地問道。
似是不忍看她痛苦的模樣，流玥終於默歎一聲，揉了揉她的頭，口吻柔和下來，隻是此刻望著更加孤寂。要離去，他比任何人都不舍，可是，他非去不可。
“你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他輕聲開口，聲音卻有些沙啞有些顫抖，其中的酸楚隻有上天能領悟。小零怔怔地抬起頭，滿是錯愕地望著他，眼淚仍舊一滴一滴滾落。他在說什麼？他指的是……雪嗎？
隻聽他繼續道：“從今以後，有人可以保護你，有人可以照顧你。我放心了。”眼眶泛紅，麵色蒼白的他，望起來是難得的無助。
這個男子孤獨、寂寞，卻從來沒有無助過。
可是在麵對她的時候，他的一切都可能顛覆。
這次小零聽懂了，卻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加著急，“你是說雪嗎？月，那不一樣，那不一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說到最後，她有些瘋狂。
良久，又是一陣沉默。
整個天地間，隻回蕩著那個女子的慟哭聲，還有男子愈發急促的呼吸。
他輕輕垂下手，不再撫著她的額頭，神態恢複了一貫的孤寂，不再舍不得，不再於心不忍。
一句話，令那個女子怔在原地。
“零兒，你的心中，可以同時裝下兩個男人嗎？”
“……”
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頭好痛，心好痛，她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會這麼難過，為什麼她的摯友要離她而去？！
終於，幾秒鍾過後，那個男子留下一抹孤寂的笑，與一句感傷的話語，身影便在風中消散，無影無蹤。
“零兒，如若有緣，我們定會再見。”
“不……”
“不！——”
偌大的庭院，隻剩下她孤身一人。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軟軟地癱倒在地上，捂住臉放聲痛哭！他還是走了，最後他還是走了！根本不顧她的哀求與悲傷，最後他還是走了！有緣再見？如果無緣呢？那他們今生便不會再見了嗎？！
漫天盤旋的落葉下，女子的身影孤獨得，有些刺眼。
她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與月神的結局，會是這個樣子。
——
寢室中，眾人已經吃完了飯。
那個女子走進來的時候，正好一陣寒風湧入，令眾人打了個冷顫。女子的身子很單薄，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外麵又冷，一直在顫抖著。除此，臉色蒼白至極，依稀看得出來眼眶紅紅的，似是哭過，不過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
眾人心頭一緊，都不免擔憂地望著她。
看她這個樣子，月神應該真的走了吧。
此刻潭女已經冷靜下來，然而，她絲毫的悔意都沒有。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敢作敢當，隻要做過，便不會後悔。盡管是與自己的同伴大吵一架，盡管是逼走了自己的同伴。
反正……她從來沒有將月神當做同伴過。
在眾人的注視下，小零頭也沒回，徑直朝床榻上，那個雪白的男子身邊走去。她好倦，好難過，現在的她，隻想趴在她愛的男子身邊，休息一下。
坐在床邊，她靜靜地凝視著他的睡顏。
良久，一動不動，連眸子也一眨不眨，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幽，此刻卻深邃至極。
——雪，我愛你。
可是因為月，她的心很痛，很難過，好像世界空了一大半。為什麼？因為已經習慣了月神的陪伴嗎？習慣了他的好，他對自己的溫柔？因為依賴上他，所以他走後，她會感覺世界在一點一點坍塌嗎？
她知道，在自己愛的男人麵前，為別的男人傷心難過，真的很自私。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一見到雪，她好像瞬間就懦弱下來了。因為找到了心靈的依靠，她不用再硬撐著假裝堅強，可以放下偽裝，痛痛快快將心底的酸楚與苦悶發泄出來。
為此又是兩行熱淚從她的眼眶滑落，但她的神色卻很是平靜。
低下頭，彎下身子，趴在那個男子身邊，連呼吸都很平穩。
男子睡得很沉，隻是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似乎又感受到了她的悲傷，眼睫毛微微顫抖起來。但他終究沒有睜開眼睛。
奴兒……
不要為別的男人哭泣。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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