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寢室回蕩開來,打斷了青兒的思緒。聞聲抬起頭,依稀可見門外是義姐潭女的身影。她不由得大驚,趕忙將床上正在收拾的包袱裹好,胡亂藏在了一旁的被褥中。
旋即站起身,深吸一口去開了門。
“姐!”她竭力保持常態,甚為爽朗地叫道。
潭女笑笑,一貫的清冷,端著幾盤點心走了進來。
“來吃點心吧。”
“怎麼今天是你親自送來?”青兒些許錯愕,平時不都是仆人送來的嗎?怎麼今天是她親自送?是不是……有什麼事找自己?因為心事重重,尤其是一些不能讓義姐知道的心事,此刻青兒變得無比敏感。
然而潭女隻是甚為淡然地笑笑,回答:“正好想跟你一起吃了。明天就是陵山之行,恐怕有一段時日,我們不能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了。”說著她走到桌邊將點心擺好,然後坐下,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青兒也坐下。
青兒心領神會,“嘿嘿”一樂坐下了,“原來是這樣啊!”
這個丫頭果然是心思單純,一聽義姐這樣說,這會兒完全將心事拋到了腦後。捏了一塊桂花糕,直接放進了嘴裏,也不顧形象,甚是可愛。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感慨:“唔,真的好好吃!姐你也吃!”
潭女無言,有刹那的失神。
有的時候,她真的愛這個妹妹,愛到了極點,盡管隻是結拜姐妹。看著她無憂無慮地吃著糕點,吃相可愛俏皮,還滿心歡喜地叫著她“姐”,她的心頓時一軟一熱。
良久,她回過神來,緊緊注視著那張青澀的麵孔,說出一句語重心長的話語。
“青兒,千萬不要亂走,也不要不告訴我,一聲不響地消失。否則,我會很擔心。知道了嗎?”仔細看,那時的潭女,眸中隱約閃爍著光芒,些許不安,些許落寞。
這個一貫清冷的守護神很少這樣。
為此青兒一怔,咽下口中的桂花糕,有些迷茫地盯著她。
但畢竟心思單純,她沒有多想什麼,隻是堅定地點了點頭,笑著解除了她的疑慮,“姐,你放心啦,我不會這樣的!我會很聽你話的!”說完還嘟了嘟嘴,表示自己這個妹妹,絕對的聽姐姐的話。
潭女這才放下心來,笑得欣慰,“那就好。”
“你快吃啦!”青兒見她放心了,趕忙捏起一塊桂花糕遞給她。
“好。”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白晝又已褪盡。
幾乎是轉眼之間,夜幕降臨。那天,眾神早早地吃過晚飯就散了。因為轉天就是陵山之行,每個人都早早地回到了寢室休憩,就等著養足精神上路。
夜,格外寂靜。
然而夜潮洶湧,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主子,你要健健康康地等著我們哦,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雪神的寢室,床榻邊,一個身影淡和如黎明的女子坐在床邊,一邊將頭枕在那個男子修長的腿上,一邊囑咐道。唇角漾著淺淺的笑,甚為甜蜜。
男子因為無法說話,隻得淺笑著點了點頭。
這正是雪與小零。
忽然小零坐起身來,與雪直視,因為就要分離,神情戀戀不舍。雪則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良久,卻淡然一笑二話不說將她擁進懷抱。他的霸道與邪魅,她向來無力招架,隻得像個天使又像個貓咪,靜默地窩在那結實的胸膛。
雪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下床都費勁,更別提與眾神一起上山采藥了。
為此他要留在秘藥堂等待眾神歸來,這段時間,隻有安影繼續陪伴他。
今晚便要分離,彼此相愛的他們,難免不舍。
寢室很寂靜,風吹的聲音緩緩從窗邊灌進,將二人的呼吸聲吹散在各個角落。燈光搖曳不定,些許昏黃,此刻卻盈著淡淡的曖昧。驀地,小零環住雪的腰,臉微微一紅,輕聲問:“你會想我嗎?”
那一霎,雪眉角一挑,雪白的發絲下,一雙劍眉霸氣十足。
他忽而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使她羞赧閃躲的目光落在自己麵上。他將她擁得更緊,忽然俯下身,霸道卻又溫柔地吻上她的唇,用行動告訴她——
當然。
——
不眠之夜。
夜深人靜,眾神全部在各自的寢室,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然而有一間寢室是空的,寢室的主人並不在裏麵。乘著月色,依稀可辨那是月神的寢室。
另一邊,雪神的寢室。
一夜又一夜,那場慘烈的夢境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觸手,在深夜將他拖進那萬劫不複的地獄。又一夜,他夢到了自己的哥哥,夢到了那段慘烈瘡痍的往事。
當那把白魂寶劍貫穿他的心窩時,他赫然驚醒,騰地從床上彈起身來。
“呼——”
不顧喉嚨的腫痛,雪長長呼出一口氣。
良久,他從夢境中回過神來,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
又在做這場夢了嗎?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不知道多少次夢到那個慘烈的場景。幾乎每一次的夢境都相同,時間一長,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得,從自己胸膛前溢出的,究竟有多少滴血花。
放眼望去,夜黑得令人絕望。
然而就在他沉思之際,窗外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赫然吸引了那個雪白男子的注意力。雖然身中劇毒,此刻又是深夜,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張黑影,轉眼間警覺地直起了身子。
——有殺氣!
——
“咿呀——”
一聲開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回蕩開來,顯得格外清晰。今晚的月光甚為皎潔,天邊那輪孤月,似要覺醒。月光下,一間寢室的門被打開,一張身影從門內走出,沐浴在月光下,泛著青色。
是小丫鬟青兒。
青兒背著包袱,關上門轉過身來,望望那空寂的庭院,捏緊了衣角,神色有些不安。
總覺得今天的夜雖然寂靜,也沒有黑得純粹,卻令人不安。但她沒有多想什麼,隻以為自己是因為背著眾神有個計劃,而心裏不踏實才這樣感覺的。
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因為平日裏總是陪安影去前堂照料病人,青兒對於秘藥堂已經走得很熟,盡管是深夜,也能在庭院中穿梭自如。還知道盡挑一些僻靜的道路走,以免撞到什麼人,阻礙了自己的計劃。
很快青兒穿過後院,走到了前堂。
因為前堂是治病的地方,通常在深夜也並不寂靜,總有舊疾複發的病人需要照料。然而不知為何,今夜前堂甚為寂靜。幾乎每一間寢室都熄了燈,竟有些死氣沉沉。
安影和一些女仆丫鬟的身影也不見了,放眼望去,整個前院泛著死寂的氣息。
那一霎,一股不安蔓延至整顆心,青兒倒抽了一口冷氣。
總感覺不對勁。
那個時候,她自然沒有注意到,就在某一棵粗壯的樹幹後麵,躲藏著一個女仆。女仆好似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全身戰栗不已,眼睛瞪得老大,滿臉驚恐地盯著青兒。
另一邊,青兒卻並沒有放棄自己的計劃,來不及多想什麼,趕忙朝大門走去。
出了門,就不用時刻擔心會被眾神發現了。
然而越走到門口,青兒越覺得不對勁。
秘藥堂的大門口,深更半夜竟沒有一個人看守。以往都是有仆人在這裏守夜的,此時此刻,這裏卻空無一人。不過大門緊閉著,絲毫沒有人進出的跡象,倒也沒有異常。
罷了,反正這樣更好,這樣她就不用翻牆出去了。
想著,青兒緩緩走過去,很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大門。她本來計劃翻牆出去的,以免引起人的注意。可是不用了,這裏根本沒有一個人,正好省了她的力氣。
關上門,站在門前的台階上,青兒長長鬆了口氣,神色欣慰。
終於成功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逃出來了。
然而轉過身的時候,一張黑影忽然從天而降,愣愣地擋在她身前,斷了她的去路!
“啊!”
一聲驚叫破口而出,青兒被嚇得渾身一激靈,踉踉蹌蹌倒退了好幾步,背脊撞在大門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隻是捂住嘴以免自己又尖叫出來,旋即瞪大了眸子望著眼前的神秘人。
那是一個黑衣人,頭上和口上都罩著黑色紗巾。姿態僵硬,像是一座石雕擋在她麵前。一雙眼睛卻淩厲地迸出殺氣,緊緊盯著她,似是要用目光將她刺殺。
青兒很清楚地知道來者不善,一時間身體被驚恐撰住,動彈不得。
忽然,黑衣人二話不說抬起手,屈起手指,朝她的喉嚨襲來!
他要捏碎她的喉嚨!
“啊!——”
終於這次,青兒再也忍不住,爆發出長長的一聲尖叫,震顫了夜色,同時驚擾了整個天地。那一霎,“撲棱棱”幾聲,有夜鳥隨著尖叫的響起振翅而飛。
她緊緊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大難臨頭了。
夜晚,在下一個瞬間便恢複了靜謐。
隻一聲輕微的“咯吱”碎骨的聲音,回蕩開來,卻尤為刺耳。
青兒睜大了眸子,神色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