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黎明前的黛青色減褪了些。
天漸漸亮起來了。
安影不再說話,繞過那個冰寒的男子,朝門外走去。
其實他能感覺到,雪神隻是看著冷酷,內心還是很熱情的嘛。典型的外冷內熱,有自己在意的人與事,狂傲霸氣,又不會不解風情。他看得出來,他是非常在意小零的,也就是他口中的零姐姐。
“好啦,我去準備下。對了,一會兒仆人會過來服侍各位洗漱,我還吩咐了廚房準備早餐,大約再有半個時辰,各位就可以美餐一頓了!”隻是走前他留下一段令眾神欣慰的話,這才腳步輕盈地絕塵而去。
神之焱歡呼一聲,這可是他聽那個“小鬼”說過的最順耳的話了。
雪總算平安無事,並且也答應眾神不再亂來。折騰了一夜,眾神幾乎隻睡了幾個時辰,再加上戰鬥與趕路的時候,消耗了太多力氣,難免都一個個餓得發慌。
此刻一聽,都愉悅起來。
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雪也重新躺回了床上,與小零“發瘋”過後終於安分下來。
不一會兒,仆人來服侍眾神洗漱了。眾神都回到了自己的寢室,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當然,這是男人們。女人們則一致要求來一場沐浴,反正離開飯時間還有半個時辰,足夠了。
至於大早晨沐浴會不會太涼,管不了那麼多了。
一連串發生太多事,她們實在想淨一淨身子。
轉眼間,剛剛還熱鬧的寢室,一下子變得冷清,隻剩下雪與小零兩個人。
小零執意要留下來照顧雪,也不知哪裏來的精神,明明累得要死,卻還可以清醒著,守候在那個男子的身邊。雪此刻又坐了起來,背後墊了一個棉枕。
望著小零憔悴的倦容,難免心疼。
“不累嗎?”
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後,他們終於可以單獨呆在一起了,空氣輾轉起來,變得曖昧。門已經關上,隻窗戶半掩著,輕微地灌進濕漉漉的晨風——
雨還在下。
小零仍舊坐在圓凳上,將身子趴在床邊,卻嫣然一笑。
“當然累啊,可是……”她停住沒說,不言而喻,雪淺淺笑著,接下去:“就是不放心我?”床榻邊女子的臉微微一紅,點了點頭,滿是疲倦的麵容終於有了些生氣。
他笑著,笑得淺淡卻甜蜜。
“奴兒……”良久,他的眼神忽然深情下來,輕輕叫出了她,她點頭,示意自己在聽。“如果不是這場意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愛你。”一句滿是深情的話語,他波瀾不驚地說出,絲毫的不好意思都沒有,眼角卻不可控製地跳躍起來,閃爍著心動。
聞言,小零一怔,坐起了身子與他對視。
被他深情熾熱的目光一望,她疲倦不堪的心,竟怦怦跳動起來。她一時無言,隻會眨著水一般的眸子,有些呆呆地注視著他。
見她這副模樣,雪自然被逗笑了,隻是很快斂去笑意,又問她:“你愛我嗎?”
其實這樣的問題,無疑於廢話。再愚鈍的人都能看出來,她絕對是愛他的。可是,他就是想聽她說出來,想親耳聽她,親口說出來。這樣……會很幸福吧?
然而小零隻無言地盯著他,把他都盯毛了,才輕聲開口,眼角閃過一絲俏皮的笑。
雪期待了已久的回答,卻是兩個字:“你猜。”
“……”
他啞然失笑,差點忘了,其實他這個奴兒,向來都不乖。
為此他故意斂去笑意,做出平常那副狂傲甚至狠戾的模樣,“奴兒,想受罰了是不是?”這句話,他說過很多回。可是,第一次,他在這種境況下說出。
身邊縈繞的不再是危險因子,滿是曖昧與甜蜜。
良久,她隻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話。終歸是累極了,繼續將身子趴在雪的身邊。雪也沒有計較,隻是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用一種勸慰的口吻道:“乖,你也去沐個浴吧,好好放鬆下。”
然而他忘了,這個女子是何等的倔強,何等的固執。
“不,我要陪你。”她想也沒想地回絕。
他也不放棄,“我很好,放心吧。”
可她依舊搖頭,“我也很好。”
“奴兒!”終於他板起臉,嚴聲厲色,“主子的命令,你敢不聽嗎?”其實現在,他已經很少再跟她擺主子的架勢了。因為在他心中,她早已不是個奴隸,而是……他愛的人,想守候的人。
今非昔比,昨日種種,已是過往雲煙。
從今以後,他們的人生中,有彼此相伴。
隻是雪神的霸道與邪魅終究沒變,他真是低估了她的固執,見她坐起身子,竟鄭重其事地再次搖了搖頭,道:“不敢,可是……”終於,沒等她說完,霸道地捏起她的下巴,然後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落下熾烈的一吻!
“……”
他的氣息野性熾熱,瞬間奪去了她的理智。
幾番肆意輾轉過後,累極的她早已氣喘籲籲,他這才放開她,望著她蒼白又紅暈的麵孔,笑得邪魅,“聽話了嗎?”
她呆呆地點頭,再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這才乖。”他滿意地笑笑,唇上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從唇角,直直沁到了心底。沒錯,這個女子就是這樣,倔強得要命,不“受罰”,永遠學不乖。
隻是從前,他的懲罰向來都是絕對徹底的。
而如今,卻是深情的甜蜜的。
想一想,連他都覺得恍惚。其實,他真的很想對她道歉,對曾經自己做過的一切道歉。可是,他知道這個女子已經疲倦到了極點,應該讓她趕緊去歇息,此刻說這些事無疑是浪費她的精力。
至於說愛她,這是非說不可的。
說出來,他才安心。
——
望著女子一步步走遠,他忽然叫住她。
“奴兒。”
女子聞聲回過頭來,他微微低下頭,目光卻不閃不躲,滿是深情,“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寵奴……”他依舊霸道,“隻有我能擁有你,‘懲罰’你。隻有我,能讓你愛。記住了嗎?”
他的霸道,她早已習慣,隻是她還是微微一愣,因為那句——
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寵奴。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笑意漸深,卻問出一句:“那……你又是我的什麼呢?”
他狂傲一笑,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你唯一愛的人。”
這邊,女子又怔了良久。這次回過神來,她卻隻是笑笑,旋即轉過身去繼續走遠,隻低低抱怨了一句:“真是不公平啊……”雪是何等的敏銳,自然聽到了,語調故意壓低,“奴兒,你說什麼?”
“沒什麼!”
抱怨聲被聽到了,女子卻也不慌不忙,反而甚是從容地說出這句話,開門便走了出去。隻是關上門的一瞬間,她回過頭來,神色凝滯了一秒鍾。緊接著,驀然一笑,給他留下一張極其燦爛的笑顏。
天已然大亮,雨卻仍舊下個不停,還是濃重的蕭索。可是被那張笑容暈染得,竟顯得昂然。也許,她幸福的時候,開心的時候,笑容可以令天地都怦然心動。
雪怔住,那幾乎是他見過的,最美的笑顏,攝人心魄。
一個笑靨,卻勝過千言萬語。
——
眾神的寢室幾乎是緊挨的,小零的寢室就在雪的旁邊。
“咿呀——”
推門進去,裏麵幾個仆人恭候著,她累極,也便沒有說什麼,隻說自己想洗一場熱水澡。對於小零現代化的談話方式,仆人絲毫的錯愕都沒有,要知道,自家少爺也是這樣說話的。
寢室非常大,幾乎由很多隔間組成,最裏麵一間便是浴室。
沐浴在花香四溢的熱水中,小零全身心放鬆下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懈。她緩緩閉上眼眸,享受這次身心放鬆的沐浴。一連串發生太多事,如今,可算是告一段落了。
此後的一個月,他們的任務是盡快找到九葉草。
忽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冰寒俊逸的容顏,令她不由得甜蜜一笑。心底忽然癢癢的,一股名為幸福的暖流幾乎淌滿了整顆心,令身心俱疲的她,由衷地感到欣然。
他們……算是確定關係了吧?
從今以後,他們就算是彼此的戀人了吧?
想到這,“嘩——”得一聲,她將頭也紮進了熱水中。
終於,不知多久後,小零洗好了,怕眾神等著,趕忙擦了頭發擦了身子出來。換上了幹淨的衣服,也不管還滴水的頭發,拉開門就往寒風裏奔。然而門外一張銀灰色的剪影,令她頓住腳步。
“我路過這裏,看仆人都站在外麵,她們說你在沐浴,已經很長時間了。我想應該快好了,便等一等你。”流玥解釋著,說著將搭在臂彎的波斯絨毯取下披在小零身上,他就知道,其實這個女子一點兒也不懂得愛惜自己。
“你看你,頭發還這麼濕,也不怕著涼。”
這麼說,口吻卻絲毫的責備都沒有,反而盡是寵溺。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被絨毯帶來的溫暖包圍著,小零卻有些急促不安。可能是流玥對她太好,讓她忽然想起了那個雪白的男子。笑笑,她趕忙打破了這種不安。
“快走吧,我們應該是最晚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