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光,陽光懶懶的很愜意。
小零卻在哭泣,巫索則沉默不語。
凝視著小零淌淚的容顏,巫索心中不忍,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交易是,你陪我十年,我滿足你一個願望。可是,如今才僅僅過了五年。”巫索的言外之意便是,交易還未期滿,我不能放你走。
聞言,小零再次眼前一黑,這次大腦幾乎嗡嗡作響。
不,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回答,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她要走,她一定要走,她一定要回到眾神的身邊!一想到眾神可能麵臨著重重危機,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一想到那個男子會受傷會痛苦,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實在不能在這裏再呆整整五年了,那樣下去她會崩潰的!
為此小零沒有放棄,而是緊緊抓住巫索的衣角,神色仍舊滿是乞求。
這次,她開口哀求了。
“巫索,我求求你……你放我走,我一定要回去,否則這樣我會瘋掉的……我求求你放我走……”說著,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狂湧而出,小零幾乎淚流滿麵,聲音顫抖著沙啞著,像是在巫索流血的心頭上撒了一把鹽。
其實,巫索比誰都要痛。
沒錯,這場交易他贏了。
五年前他便預見,當囚禁這個女子一段時間,令她的心境一如止水,毫無動容後,再令她想起眾神,這樣她便想回去了,並且是非回去不可。巫索知道,隻有一個人的內心平靜到洗練,在意外發生的時候,她才會在一瞬間做出正確的選擇。那場意外便是巫索提及眾神,告知小零他們正與馬憂蓮對抗,顛覆小零平靜的心境。而小零做出的正確選擇,便是——
回到眾神的身邊,與他們並肩作戰。
為此巫索早在最初就斷定,當這些事情發生後,小零便會有願望,並且隻那一個,仍然是——
回到眾神的身邊,與他們並肩作戰。
所以,這場交易,巫索贏了。
他成功控製了事態的發展與走向,令過程向著自己事先預料到的結果發展。
可是,真的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他竟會那麼不舍。其實,他可以立刻便放小零走,根本不用她哀求。他故意令她哀求,隻是想讓她看清自己的心,看清自己那顆思念眾神的心有多麼迫切。
此刻,她看清了。
於是便到了他們該分別的時候。
“零兒,我可以放你走。”
驀地,巫索淡漠地深吸一口,凝視著小零的麵孔,目光不閃不躲,眼睫毛卻微微顫抖著。那時,他在心底對小零道:我怎麼舍得讓你痛苦,讓你瘋掉……
一怔,小零再次潸然淚下,禁不住捂口放聲痛哭。
這次,她被感動了。
為此她泣不成聲,索性趴在巫索的身上,哭個夠。抬起手,巫索輕輕地拍著她劇烈顫抖的背,神色一貫的淒哀與孤獨,此刻卻充滿了不舍。他真的舍不得放她走,她這一走,他們何時才能再見?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一轉眼就到了他們該分別的時間。
終於,不知多久後,小零哭夠抬起了身子。
輕輕地握住巫索的手,小零的神色也很是不舍,隻聽她深呼吸著,用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不走嗎?我們一起走多好,這片禁地沒有什麼值得留戀。我答應你……當我回到神界,與眾神並肩作戰通過第三次考驗後,我便和你一起,去找你的弟弟團聚……”
小零實在不忍心丟下巫索一個人在這裏,況且,聽過他的故事後,她是真的無比心疼他,心底一直希望他可以與自己心愛的弟弟團聚。他不是很愛他的弟弟嗎,用生命愛著,心裏一定無比思念他。
為此她對他如此承諾,隻希望可以打動他,可以帶他離開禁地這般寂寞的地方。
然而巫索聽了,卻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零兒,我是不會走的。”
他的口吻很是淡漠,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痛得不像樣子。
“為什麼?”
小零著急了,很是不解地問道。她沒想到,在她那麼真摯地邀請過後,他會如此淡然,如此冷漠,絲毫不為所動。不,巫索最擅長武裝,他一定是故意裝出這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如果他因為什麼隱情而不能離開禁地,她一定要弄清楚。
但巫索接下來的回答,令小零大吃一驚。
“我的弟弟,已經死了……”
一句不冷不熱,不急不緩的話,卻赫然將空氣冰封住。自然,被一並冰封的,還有小零的心。那一霎,小零完全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茫然地睜著眸子,心灰意冷。
怎麼會這樣?
他的弟弟,已、經、死、了?
難怪巫索會望起來這般寂寞,這般淒涼悲哀……是因為他最愛的人,他用生命愛的人,已經死去了嗎?因為他與他陰陽兩隔,從前用生命愛的人,如今隻能用生命思念嗎?
微風拂過,漫天盤旋的“沙沙”聲,攜著天地的輕吟,縈繞在耳畔。
那個時候小零完全傻了,不知如何思考,也不知如何言語,表達對巫索的安慰之情。
不一會兒,巫索繼續道:“這片禁地旁邊,便是地獄,我除了是巫界占卜師,如今還是地獄的封鎖者,專門看管地獄。我不知道我的弟弟死後去了什麼地方,但是,禁地旁邊是地獄,而這裏則酷似天堂。在這裏,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氣息……”
這一段話,令小零幾乎心如刀絞。
她不想追究禁地原來坐落在地獄旁,也不想追究他的弟弟究竟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
她隻想說——
巫索,你好傻……就算禁地旁邊是地獄,就算你弟弟下了地獄,你這樣封閉自己折磨自己,有什麼用?況且,萬一你弟弟上了天堂呢?這裏是禁地,根本不是天堂,你說你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氣息,不過是自欺欺人!
巫索……為什麼你如此令人心疼?
心疼到,令她不是想保護他那顆封閉的心,而是要利用一些殘忍的方式,喚醒那顆心。
於是小零緊緊握住巫索的手,神情幾乎痛苦到瀕臨崩潰,她沒有安慰他,隻是用沙啞的嗓音,銳利的口吻,告誡他不要自欺欺人。
“你這是在麻痹自己,你知不知道?人死不能複生,為什麼你不能節哀順變,堅強起來,開開心心度過你的餘生?為什麼你偏偏要麻痹自己,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看了,會多傷心?!你忍心讓他傷心嗎?!”
聽得出來,小零因為太心疼眼前的男子,早已喪失了理智,幾乎說得歇斯底裏。
這樣的小零,還是巫索第一次見識到。
為此他愣了很久,大腦瞬間空白了,思緒卻亂作一團。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此刻在滴血,仿佛抽攪一般的疼痛,令他的身子禁不住顫抖。
這樣一席話,自然令他頓悟。
心底抽搐著疼痛著,終於打濕了他的眸子。就這樣,巫索淡漠地望著小零,卻流下兩滴熱淚。淚水滑落下來,正好滴落在小零的手背上,灼熱的質感,幾乎灼痛了小零的心。
“不、不要哭……”
為此,小零慌了,見巫索竟仍然那麼堅強,卻忍不住哭起來時,她瞬間慌了。他需要用多少力氣,才可以偽裝出這樣一副淡然冷漠,若無其事的模樣?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少傷痛?
就這樣,小零一下子沒了剛剛的悲憤,淚如雨下。
“不要哭……我不要你哭……對不起,巫索,對不起……”
她哭著道歉,神情那麼愛憐。
聞言,巫索終於也按捺不住,一把擁住小零的身子,仿佛用上了畢生的力氣。終歸是男人,流下那兩滴淚珠後,便再也不會流淚。巫索隻是甚為平淡地擁住小零,身子顫抖著,神情那麼隱忍。
“零兒,我不怪你,謝謝你……”一邊抱住小零,他一邊撫著她的背,聲音很是溫柔地說道。他不但接受了小零的道歉,還對她道謝。
沒錯,他心底一直感激著小零。
是她,陪伴著他度過了滿是幸福的五年。是她,喚醒了他那心底對弟弟的愛。
可是……
“我不能走。”
沒錯,他不能走。不是這片禁地囚禁著他,令他想走也走不了。而是他壓根就不想走,曾經是他親手用祖傳的寶劍,刺穿了弟弟的心窩,令弟弟承受了滿是痛苦與不堪的一百年光陰。他對不起他,對不起他!他是沒有死,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遲遲不能見麵!
他,他不知道如何再麵對自己的弟弟。
麵對已浴血重生,變得冰寒霸道強大的自己的弟弟。
他思念他,瘋狂地思念,用生命在思念,可是,他就是無法鼓足勇氣麵對他……
“零兒,我會放你走,不要舍不得我,如果有緣,我們定會再見。”懷中,那個女子仍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安撫她,巫索一邊如此說道。話音剛落,還沒待懷中的女子反應過來,巫索便放走了她。
瞬間,懷中空空如也,他仿佛懷抱著一陣風,渾身顫抖。
他隻是怕這個善良得又傻又純的女子會舍不得他,執意陪自己度過剩餘的五年再走。
可是他的身邊,不是她的歸宿,
她的歸宿,應該是神界,是另一個男子的身邊。
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自己對那個男子的愛,那麼便是時候回去了。再留在他的身邊,已毫無意義。
就這樣,短暫的美好的五年光陰,過去了……
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