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鮫人海。
夜幕降臨前，天空變成青墨色，放眼望去，微微的飄渺，微微的蕭寒。
小零和流玥二人並肩坐在沙灘上，麵前的景色，仿佛一幅色彩不均的畫卷。不一會兒，流玥溫柔地開口，輕輕呼喚出小零，“零兒，我們該走咯。”說著，他站了起來，身影一貫的柔情卻孤寂。
天就要黑了，他們應該離開鮫人海，回到原來的城市了。
鮫人海他們已經周遊過，如今他們正周遊在一座小卻繁華的城市，就住在那裏的星級酒店。
聞言，小零點點頭，這才回過神來，一邊站起身，一邊微微一笑。
“說的也是，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去吧。”
“想吃點什麼？我們可以在回去的時候，順路找個不錯的餐廳，美餐一頓哦！”兩人轉過身，背對大海，開始朝原來的方向前進了。邊走，流玥邊問道，神情和口吻興致盎然。很明顯，他甚是享受與那個女子互相陪伴的時光。
暮色愈發濃稠，卻並沒有黑透，整個世間被染上一層黯然卻並不混濁的冷色調。
兩張背影，一高一矮，一結實一單薄，遠遠望去卻是那麼和諧。
泛著些孤獨，卻並不傷悲。
“可是……我有點累了呢。”
微微一笑，小零卻如此說道，旋即扭過頭望望流玥的側臉，眸中帶著些許狡黠與俏皮。
如她所料，流玥很快反應過來，笑得滿是溫雅，“那麼，就勞駕我買飯回酒店咯。”他自然領悟了小零的言外之意，就是她累了，不想去餐廳吃飯，隻想快些回到酒店休憩。
那麼，自然是要他買飯回酒店，他們直接在酒店吃咯。
凝視著那張溫柔孤寂的麵孔，小零嫣然一笑。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如此默契了呢。
“好聰明！”
為此小零笑著，如此誇讚流玥，口吻很是俏皮。
見她綻放了嫣然的笑容，還聽她誇讚自己，流玥的心情不由自主變得欣慰，身上那般似月的孤寂終於褪去了些。此刻的他望起來，那麼溫柔。腳下沙灘軟軟的，還殘留著陽光的溫度，踩下去，仿佛渾身都充滿了力量，還有一股暖流，淌著對心靈的安撫。
“那，有沒有什麼獎勵？”
他亦笑得狡黠，帶著壞壞的意味，睥睨著身旁女子的笑顏。
一怔，小零挑起眉，故作一個詫異的神情。
“獎勵？”
“是啊……”那一霎，流玥扭過頭來，將目光落在前方，短暫欣然的神色竟重新孤寂下來。他剛剛本想說，看在我一直無怨無悔地陪伴你的份上，有沒有什麼獎勵？
可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不是難為情，也不是沒有勇氣。隻是，他不想讓她認為——
他對她好，是為了什麼。因為他對她好，什麼也不為。
隻為，她可以好。
“那麼……”走了幾步，小零忽然頓住腳步，鄭重其事地轉過身，麵朝流玥。一怔，流玥也停了下來，狐疑地望著小零，不曉得這個一向清幽，卻時而俏皮的女子要做什麼。
就這樣，四目相對，濃稠的暮色暈染開來，迷蒙了天地。
小零凝視著那雙星一般的眸子，良久無言，周身的一切仿佛都漸漸沉寂。就在氣氛靜謐到極點的時候，她忽而抬起右手，將掌心對準心口，旋即緩緩彎起唇角，暈開一抹充滿感激的笑。
“月，謝謝你。”
——她的獎勵，便是用心的道謝。
驀地，一陣微風拂過，載著輕柔的寒意，將那聲滿是深情與感激的道謝，吹向遠方。
毫無疑問，這個獎勵感動了流玥，卻也令他無奈。
在聽到那聲道謝時，流玥的目光凝滯了下，視野瞬間便朦朧了。一股暖流，從心尖緩緩流淌，淌至心底，卻變成了苦澀。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隻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總是那麼令他心疼……
她的純真她的善良，還有她的倔強她的堅強，這些，都令他心酸。
傻丫頭……
你知不知道，你對我的好，便是給我最好的獎勵。
流玥隻笑不語，沉默幾秒鍾後，驀地抬起手，撫了撫小零的頭。他沒有對她剛剛的道謝做出回應，隻神色一貫溫柔又孤寂，動作像是撫摸珍愛那般小心翼翼。
“冷不冷？”
他多麼擔心，這個脆弱的女子，一碰即碎……
多麼擔心，她會冷……
——
終於，晚七點鍾，二人回到了原來的城市。
星級酒店大廳，一片奢華清冷的氣息，更是為深秋時節平添一分消極。流玥將小零送到電梯前，停下腳步，沒有繼續送她，“好了，你自己上去吧，我先去買飯，一會兒就來。”邊說，邊抬手按了電梯。
聞言，小零點點頭，淡然一笑，“路上小心哦。”
然而話一出口，她又無奈地一笑，不免覺得自己這個囑咐很傻。他可是神啊，實力又不知道比自己強多少倍，難道在已然恢複太平的人間還會出什麼事情不成。
流玥卻沒有在意，他反而覺得很溫暖很滿足。對於他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句話，更是一份關心一份掛念。
為此他擺擺手，轉身離去前，笑著留下一句話。
“你也是。”
原地，小零一直沒有走，而是麵色沉靜地目送著月神的離去。不知為何，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她的心底竟漸漸浮起一絲不安。
怎麼回事？是自己已經太過依賴月神的存在，此刻才會不安嗎？
小零，你想太多了。
心底，小零如此告誡自己，這才轉身邁進了空無一人的電梯。
——
星級酒店內，樓道向來冷清，好像根本沒什麼人住一樣。
然而小零的房間前，卻潛伏著一張身影。那是一張古怪的男子身影，出現在人間，可謂是不倫不類，與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因為那個男子，一身古風裝扮。漆黑的長發垂至腰際，用一根發呆簡單地束在了背後。一襲長袍，滿身的淡漠氣息，有種流浪者的姿態。他就斜倚在小零的房門前，門框寬大，幾乎將他完美的藏匿起來。
那時，他微閉雙眸，仿佛在沉思著什麼，又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樓道很是安靜，終於，自不遠處傳來“叮！”得一聲清脆的聲響，電梯門打開了。
因為樓道鋪著厚厚的地毯，來人的腳步聲幾乎微不可聞。
但男子還是神秘地笑了，準確地算準時機，他在來者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一瞬間，赫然睜開了眼眸。
“啊！”
眼前的女子不免被嚇了一跳，失聲尖叫。一雙如水澄澈清幽的瞳眸中，映著自己淒哀、淡漠、孤獨，此刻還有神秘的姿態。他知道，自己是個外來者，顯然嚇壞了這個女子。
——
“你是誰？”
小零微微後退了幾步，與眼前那個男子保持著一段距離，神色警覺地問道。這個人不但神秘又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自己房間的門口，還一副古怪的裝扮，令她瞬間便回想起了眾神的姿態。
——眼前這個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隻是，他望起來就像個流浪者，無家可歸孑然一身，淒哀又寂寞。眸底隱約流淌著一抹思念，仿佛心底有那麼一個人，令他日日夜夜思念。以至於久而久之，那股思念便浮現在了瞳眸中，無時無刻不在暴露著他的內心。
但小零知道，這個人她不認識，那麼就是她的敵人。
為此她警覺起來，目光變得無比銳利，隻是眼睫毛因為驚嚇過度還在微微顫抖著。
“這不重要。”
小零對麵，巫索淡漠地眨眨眸子，麵無表情如此說道，嗓音深沉又冰寒，竟與小零記憶中，某個全身雪白的男子有些相像。那一霎，小零一怔，不免更加銳利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為什麼這個人，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竭力鎮定下來，小零也沒有追究他逃避了方才的問題，而是又如此問。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個男人對她並沒有敵意。那他究竟要做什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等她？
是的，等她，否則他也不會這樣出現在她的房間門口。
之後，巫索卻並沒有再說話，隻微眯著一雙眸子，細細凝視著小零的麵孔。
現代人的打扮，卻已經掩藏不住她身為女神的高傲與典雅，同時清幽倔強，全身上下亦散發著一股淡和的氣息。仿佛夜幕消散之際，從天邊折射而出的一束晨曦。
果真……與上任夜神有一拚，這便是現任夜神嗎？
終於，他注意到了她額頭上的“雪”字印記，那一霎，微微怔住。
——小子，你也下得去手。
身為頂級占卜師，巫索早已預測到，若幹年以後，這個本身為普通人類，後天成神的女子會譜寫一曲傳奇悲歌。是那個如雪般的守護神，造就了這一切。是他，親手捏碎她全身的骨骼，令她接受了痛苦最大，卻力量最強的成神儀式。是他，用一次又一次的傷痛，練就了她無比強大的內心。
今日一見，這個女子倔強聰穎，單薄羸弱的身軀，卻蘊藏著強大的力量與氣場。
為此，巫索的結論是——
一個宿命傳奇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