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冷冷的呼喚，仿佛一陣風，赫然將小零冰封住。
扭過頭去，她在一層水霧中，望到雪純白凜冽的身姿，緩緩在晨曦中伸展開來。雪也醒了，一邊呼喚她，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睥睨著小零，雪唇角含笑。微微邪魅，微微霸道的笑，頓時令小零覺得——
自己距離他，那麼遙遠。
雪的口吻壓迫感十足，同時有著警告意味，明明是呼喚，卻仿佛在說：“你敢——”
就這樣，小零僵立在原地，終究沒有投入流玥的懷抱。
流玥很快回過神來，溫文爾雅地一笑，緩緩垂下了雙臂，隻是動作有些僵硬有些尷尬，自然更多的是失落。不知不覺，安慰那個倔強卻也脆弱的女子，已成為了他的習慣。
可是，她終究不屬於他……
晨曦下，雪純白的身姿仿佛泛著一層淡淡的光華，邪魅不羈，唯美不凡，十足的神之氣息。望上去，他那麼光鮮。
可是他的苦，隻有他自己明白。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害怕看到那個女子流淚。因為那會讓他迷茫，讓他喪失偽裝的力氣……
奴兒，什麼時候，你已經可以左右我的心，我的全世界？
另一邊，小零深呼吸一口，再次咽下淚水，扭過頭來不再望雪。扭頭的一瞬間，目光那麼絕然那麼悲壯。她恨雪，恨不得再也見不到他。她發誓，從今以後，她不會再看他一眼，跟他說一句話！
雪何等敏銳，自然看出了小零的憤懣，然而他沒有理會，隻淺淺一笑，掩飾著心的抽搐。
不一會兒，眾神陸續醒了。
在眾神都清醒過來時，雪望著小零的背影，又笑得神秘，簡單解釋了下現狀。
“魔王簽下了神魔契約，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來騷擾人界。我們大可放心地回到神界去，繼續上路尋找馬憂蓮。一切……都要歸功於我們的新夜神。”
雪的口氣很是漫不經心，好像他敘述的，隻是一件不痛不癢的小事，根本不足掛齒。
為此小零眺望著大海，禁不住再次流出了熱淚。
她身後，眾神聽聞雪的解釋，不禁麵麵相覷。
他們八成猜到發生了什麼，魔王是出了名的狡獪，同時，出了名的好色。如果他願意暫且放棄野心，隻可能是因為女人。況且他愛上任夜神，眾所周知，那麼作為現任夜神，小零一定是被魔王當做了上任夜神的替身……
然而眾神隻是默歎一聲，誰也沒有說甚。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便是守護神的宿命——
為了自己要守候的世界，付出什麼都值得。
就這樣，氣氛一時陷入了凝重。
隻是眾神之中，有一個守護神，因為心思單純，閱曆尚淺，沒有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同時她也沒有興趣。正是青兒，在氣氛凝重下來時，青兒竟然朝氣蓬勃地歡呼一聲：“太好了！”
為此眾神全部又將注意力集中在青兒身上，隻見青兒笑意嫣然，望著眾神，很是快活地說道：“人界不會再出事了，真是太好了！這下，我們終於可以回到神界了！”
她身旁，潭女不免無奈一笑，卻很是欣然。
這個丫頭，真是單純……
果然接下來，氣氛緩和些許。
隻見青兒忽然又盯著流玥，神采奕奕，“對了流玥，加入我們吧，同我們一起踏上尋找馬憂蓮的征程！”
“……”
聞言，眾神一齊怔住了，又將目光集中在流玥身上。
其實眾神並沒有意見，通過這次並肩作戰，他們已然接受了流玥，也開始信任他。隻是他們望了望雪，征求他的意見。然而雪未置可否，隻是漫不經心地笑笑，望起來有些神秘。他沒有同意，卻也沒有反對。
眾神知道，隻要他沒有搖頭，便是默認了。
就這樣，眾神望著流玥，更加的迫不及待。
眨了眨星眸，流玥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沒想到，眾神會再次邀請他。
目光掠過眾神企盼的麵孔，最終落在身旁，小零的麵上。那一霎，流玥一愣，因為他看到，小零同樣神色企盼地凝視著他。小零認為，有流玥在，她會好受些吧……所以她也希望流玥可以加入這個團隊。
與她對上目光的那一刻，流玥明顯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尖緩緩蔓延，最終盈滿了整顆心。
——他沒有勇氣再次拒絕。
於是他淺淡一笑，點了點頭。
“太好咯！”
神之焱和青兒這兩個同樣爽朗的人一齊歡呼，眾神亦綻放了滿是欣然的笑。
“那麼，歡迎咯！”
擦幹眼淚，小零終於不再傷心欲絕，笑得嫣然，如此說道。
另一邊，雪垂下目光，唇角勾起像是在無奈神秘地笑，又像是在歎息。
月神的加入，究竟是對是錯……
——
清晨時分，平城。
小零離開的那段時間，眾神已經穿過茗副地，到達了下一座城——平城。終於，那場傳奇的征程得以繼續。這一次，一路上沒有了魔王的騷擾，眾神可以專心與馬憂蓮對抗，通過重重考驗。
此後他們唯一要應對的，便隻有馬憂蓮的考驗了。
一家酒樓中，眾神懶懶地休憩在各自的寢室。
鮫人海事件告一段落，他們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下了。
但是雪與小零不然，他們之間，還存在著隻有時間才可以撫平的心結。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小零便是沐浴更衣。從浴室中走出來時，她的目光瞬間便被圓桌旁坐立的，一張漫不經心的身影吸引去了。
一張雪白的身影，赫然刺痛了她的心。
鼻子一酸，小零眸中有淚水打轉。隔著一層水霧，她望見雪坐在圓桌旁，身姿狂傲慵懶。然而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桌麵上。那上麵，端放著一碗深棕色的湯水，還在冒著嫋嫋熱氣。
從浴室出來的那一霎，小零便聞到了空氣中隱約流竄著苦澀的味道。
顯而易見，那是一碗藥水。
……藥？
“奴兒，過來。”
見小零愣著神，雪邪魅一笑，緩緩抬起手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小零這才回過神來，她不敢違抗，簡直是戰戰兢兢朝他走過。
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等待著小零走過來，雪不急不緩，唇角自始自終都是那個弧度，邪魅得令人不敢直視，同時卻又壓迫感十足。終於，待小零走近後，他長臂一撈，赫然將那具嬌軀拽了過來。
小零不免低呼一聲，踉踉蹌蹌跌進了雪的懷抱中。那一霎，雪分開雙腿，特意給小零留了位置。
微微仰起臉，他凝視著小零驚慌失措的麵孔，不免笑得更加霸道。
垂下右臂，雪牽住小零的手，他的掌心很大，幾乎是將小零的手包在手心中。明明很溫柔，他的笑容和神情卻讓小零感到致命的危險。茫然地睜大著眼睛，小零看到雪抬起另一隻手，指了指桌麵上，那碗深棕色的湯水。
旋即他一句話，令她的大腦轟然空白。
“奴兒乖，把這碗避孕藥喝了。”
“……”
避、孕、藥？
三個字，如雷貫耳，瞬間將小零轟得體無完膚。終於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小零奮力想掙脫雪的懷抱，卻被他鉗製得緊緊的。為此她索性也不再掙紮，隻是反握住雪的手，然後將指尖對準他的手心與手背，狠狠掐了下去。
“你究竟要羞辱我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出這句話，眼淚不住地流，一滴一滴落在雪的衣襟上。透過那層淚光，雪注意到，那雙清幽的眸子，滿是倔強，還有恨意。
是的，這是他特意為她準備的避孕藥。
可他為的不是羞辱她，他隻是想避免她懷上魔王的種。
他的女人……怎麼可以懷上別人的種？
掌心，尖銳的劇痛陣陣傳來，令雪邪魅的笑僵在唇角。
可是身體再痛，都無法掩蓋心裏的痛。
這該死的奴兒，她以為這就是他想要的嗎？！
“喝了。”
終於，雪收斂起笑意，神色與口吻都漸漸浮現出慍怒。那個時候，他簡直冷得徹骨，僅僅兩個字，卻根本不容妥協。然而極度憤慨極度悲壯下，小零卻也不卑不亢。深吸一口，她平淡至極地吐出兩個字。
“不喝。”
能感受到，此刻，這兩個人的情感都壓抑到了極點，就快要爆發。
然而雪終究沒有爆發，淩厲地緊盯著小零，他麵無表情，幾秒鍾後卻放手讓她掙脫了自己的懷抱。同時他也沒有計較剛剛這個奴兒的忤逆，隻站立起來轉過身去，望著盈滿陽光的窗口。
那個時候，他的背影那麼孤傲，那麼霸道。
然而小零抽泣著，望著他的背影，早已泣不成聲。一片朦朧中，她感到，眼前這個守護神的背影，孤獨得要命。
疼，心那麼疼……
為自己疼，更為他疼！
可是接下來雪的一句話，再次令她頓覺——
她錯了，她又錯了！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愛，不值得她心疼！他隻值得她恨，恨到骨髓！
“奴兒，聰明如你。你要知道這場交易，我們賺了。既然如此，你應該感到慶幸，慶幸付出自己的身體，便可以拯救人界。”沒有回頭，雪繼續背對著小零，說出了如此一段話。陽光為他的輪廓勾勒上一層黯影，陰冷得可怕。
“……交易？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