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抉擇,夜與黎明

“嚶嚶……”

飄渺的悲鳴聲不斷回蕩,整個鮫人世界為之震撼,甚至整片大海都沸騰起來。在鮫人殿,也就是鮫人海的核心聖地,漸漸升騰起一個漩渦,威力尚小,卻暗藏著無限的危機。

無數滴淚珠從上方滾落,在降落的過程中凝結成珍珠,最後像是雪雨一般落至眾人的身邊,再沉入海底。

那一刻,眾人都震驚了。

這是鮫人的哭泣,是鮫人的淚水。

也就是說,這個失落的世界,實則還承載著生命的重量。鮫人族並沒有沒落,他們的肉體或許已然腐化,但是他們的思想和靈魂永垂不朽。如今發生在鮫人殿的這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裏,為此發出了悲鳴。

那個時候,海底已微微顫動了,隻是眾人怔神不止,都仰起頭望著大殿上方,神色恍惚。

驀地,不知為何,鐵籠中的神之淼流出了熱淚。

悲鳴縈繞在耳畔,凝成珍珠的淚水灑落在眼前,不知為何,神之淼心如刀絞,仿佛身體中流淌著與鮫人相同的血液,令她忍不住熱淚盈眶。為什麼鮫人痛了哭了,她也會痛會哭?

她身旁,神之焱感受相同,也忍不住眼眶泛紅。

冥冥之中,仿佛某個聲音,正在召喚著他們。

另一邊,魔王天漸因為是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站在鮫人的地盤,對鮫人的動靜格外敏感。為此他最先反應過來,呢喃道:“這個種族竟然沒有沒落,而且,我們惹怒了這個種族……”他口中的我們,自然是指自己,自己的屬下,還有獄王。

是的,身為始作俑者,他可以感受到頭頂縈繞的悲鳴聲充滿了憤怒。

很顯然,那是鮫人對他們這些外來侵略者的憤怒。

忽然,仿佛是配合天漸一般,從海底深處忽然迸出一聲怒吼!

旋即地麵瘋狂晃動起來,漩渦威力倍增,仿佛某種無形的力量要將海底撕裂開來,將整個大殿都撕裂!眾人亦被漩渦卷到了大殿各處,彼此分離!

“嗡——嗡——”

一聲又一聲的悶響不絕於耳,剛剛還靜謐的海底頓時變得慌忙喧囂!

“啊!——”

緊接著大地開始裂開,整個鮫人殿持續不斷地晃動!終於眾人禁不住失聲尖叫!

雪最先反應過來,一邊竭力站穩,一邊倉皇肅然地對眾神大聲說道:“快逃!再過不久鮫人殿連同大殿外麵整個鮫人世界都會沉入地底,我知道那個籠子困不住你們,快逃!”朝眾神說完,雪立刻又扭頭,朝向流玥大喊:“月!”就這樣,本神色恍惚的流玥終於回過神來,望向雪,隻聽他繼續道:“青兒就交給你了,她是我們的夥伴,拜托你將她從獄王手裏救回來!拜托了!”不管流玥是誰,實力如何,雪知道,如今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也隻有靠他營救青兒了。

他?他還有他的奴兒要救。

然而當雪向眾神交代完,竭力鎮定著扭過頭來的時候,卻大驚失色。

奴兒不見了!獄王、魔王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是他們帶走奴兒逃跑了,還是他們都被漩渦卷到了別的地方,還是……他們已經掉入裂縫,沉入了地底?!

想著,雪慌了,第一次,思緒亂作一團,無法思考。

“奴兒?!”

“零?!小零?!張曉零!——”

一聲一聲的呼喚,那麼用力,那麼急切,雪仿佛用盡畢生的力氣,呼喚著那個令他怕極了失去的女子。

零,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另一邊,流玥在聽到雪對他說的話後,不自覺一怔,落在雪身上的目光不自覺顫抖了下。一向狂傲霸道的雪神,竟然信任他,還為了夥伴那麼焦急地,拜托他。

是的,拜托他。

那個雪神,那麼高傲的男子,竟然會對人說“拜托了”三個字……

——那才是真正的雪神嗎?

危急萬分的時刻,再強的人都無法繼續偽裝,為此即便是雪神,都卸下了偽裝,流露出最真實的一麵。第一次,他見到了這個雪神除了狂傲,除了霸道,除了冰冷之外的姿態。

沉著冷靜,大義凜然,卻也可以為了夥伴,為了心尖上的人,焦急慌亂。

那麼多年來,他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終於看清了他的仇人。

忽然,動容了……

這樣的雪神,令他動容。

忽然,玉狄一聲呼喚,打斷了流玥的沉思。

“月!”玉狄正在揮劍斬鐵籠,見流玥竟然還愣在原地不動,趕忙叫出他,“都這種時候了,你怎麼還在愣神,快,快去救青兒!拜托了!”因為自家主子都請求了流玥,為此玉狄也求他去救青兒。

“拜托了!”旋即潭女又附和一聲,盯著流玥,神色滿是企盼。

那時,流玥的神色仍是怔怔的,隻是,他終究點了點頭,答應去營救青兒了。

說也奇怪,獄王不見了,青兒卻尚在。此刻她仍舊昏迷不醒,被卷進了漩渦中,身體蜷曲成一團,仿佛正在水中發育的一顆繭。漩渦此刻已升騰為一棵水柱,從海底迸出,直衝殿頂,仿佛可以衝破海麵,直衝雲霄!

然而流玥沒有多想什麼,身形一閃,奮不顧身地衝進了漩渦中。

而眾神在齊心協力欲要逃出鐵籠,至於雪,則在奮力尋找著小零的身影。

沒有哪次災難,可以獨自挺過。

隻有眾人團結一致,齊心協力,才有可能渡過難關。雖然各有各的任務,但他們卻有著相同的信念,朝著相同的目標——生存,奮不顧身。這就是眾神,這就是這個度過了無數災難坎坷的團隊,堅不可摧。

當他們團結起來,災難便不再是災難。

——

因為大殿晃動不堪,地上已然沒有立腳點了,為此雪遊走於大殿各處。

他的大腦仍然一片空白,意外來得太過突然,縱使他有多麼豐富的經驗應對突發事件,也不免慌亂。再加上小零還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他更難以鎮定了。被製成琥珀人,隻有一刻鍾的時間存活了啊,而且等待死亡的過程痛苦萬分。

那樣的痛苦,那樣的恐懼,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可她現在就在受著那樣的苦,他能不著急嗎?!

“奴兒!——”

終於,雪忍不住,再次大聲呼喚。

聽起來淡漠沉著,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聲呼喚,都是一次撕心裂肺。

忽然,仿佛是回應他的呼喚一般,一抹琥珀色的光閃耀出來,微微刺痛了他的眼角。雪一愣,不免朝那抹微光望去,瞬間滿麵欣喜!正是琥珀雕像發出的光,是奴兒!

原來是奴兒被卷入了另一棵水柱,依稀可見,那裏還有剛剛失蹤的魔王和獄王。

找到了小零,雪的思緒微微清晰了些,不再那麼混亂,隻是他的麵色變得很是肅然。

魔王和獄王若也在,他定要立刻救出她,以防魔王和獄王對她做什麼。

然而雪不知道,其實這場意外,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都是鮫人釀造的。其實他們是在暗中幫助眾神,雖然這個做法看起來危機重重,一個不小心就是命喪黃泉。可是,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暗中幫助,眾神才可以逃避即將與魔王展開的戰鬥。

況且,同樣陷入危機的,不單單是眾神,魔王和獄王自然也陷入危機,麵對這場意外無計可施。

鮫人們相信眾神,隻要他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度過這次難關。

除此,這片神聖的土地已然被魔獄這些邪惡的種族玷汙,他們悲壯氣憤,一心想將整個鮫人世界連同鮫人殿沉入地底。也就是說,沉入海底的海底,永世沉淪。

隻等那位宿命傳奇的人物,來解除輪回的封印,喚醒他們。

為此另一邊,魔王和獄王被困在漩渦中,根本也無計可施。

隻是雪因為太過擔憂小零,一發現她,便要立刻奮不顧身地衝過去營救。那時,他的目光很是堅定,仿佛閃爍著異樣的光,明亮、溫柔、深情。

——奴兒,等我。

然而一聲絕望的呼喚,令雪腳步一頓,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雪!——”

身後,竟傳來夜的呼喚,絕望得令人動容。她的聲音裏,滿是對他的愛意與眷戀。還有,對死亡的恐懼,與對生存的渴望。原來,是夜不小心掉入了裂縫中,隻是她手疾眼快,跌入裂縫的一瞬間用雙手抓住了地麵,這才沒有沉入海底。

那一霎,雪毫不猶豫,滿麵擔憂地轉過身來!

——她有危險了!

一反應過來,雪二話不說朝不遠處那條裂縫在的地方邁起腳步,然而剛走了一步他又忽然停下來。頓足,微微扭過頭,他望向小零在的方向,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他還有十五分鍾的時間可以救奴兒,而夜,他若現在不去救,便是必死無疑……

可是,奴兒很痛苦……他應該立刻去救她。

可是……夜怎麼辦?

“雪!——救我!——”

忽然,又是一聲呼喚,這次更加絕望。

伴隨著呼喚,一張含笑的麵孔在雪的頭腦中一閃而過,令他眼眶泛紅。那是夜的笑容,一張孤傲凜冽的麵孔,卻溫和美麗的笑容,溫暖了心底,卻也刺痛了他的心扉。

曾經的他們,多麼幸福……

不,他絕不能讓她死去!

頓時,雪閉上眼眸,絕然而然地重新轉過身,朝夜的方向奮不顧身奔去!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