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陣夜風拂過,將人間吹得死氣沉沉。
雪仍舊一副慵懶不恭的姿態,唇角含笑,邪魅又霸氣十足。望著不遠處那棟建築物,單薄的月光下他的眸子泛著異樣的光。“奴兒,你恨我嗎?”薄唇輕啟,一句清幽的話語,從他泛白的唇邊緩緩淌起,震痛了小零的心尖。
小零緊緊注視著他的側臉,瞬間眸子濕了,大腦有著短暫的空白。
“是啊,我恨你。”
別過頭,她垂下眼瞼,目光迷蒙地落在黑漆漆的地麵,毫不猶豫回答,口吻那麼倔強。
她知道,定是雪用讀心術讀出她的心思,洞悉了她對他的恨意,才問出如此一個尖銳的問題。或者他根本沒用讀心術,而是猜到了她被故意刺激後,會恨他,所以這樣問。
目的,自然同樣是刺激小零。
就仿佛在告訴她,就算你恨我,我也無所謂,不會放在心上。
你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奴兒罷了,根本不值得在意。
為此小零別過頭,不看他純白的側影,毫不猶豫回答,仿佛在反擊。
隻是他的聲音他的話語,終究刺痛了她的心扉。
為什麼這個男人如此殘忍,如此無情,為什麼會令她在置身黑暗的時候,想抱頭痛哭,放聲呐喊?
雪,我究竟是恨你……
還是愛你……
其實那個時候,雪根本沒有對小零用讀心術。他隻是猜到了小零這個倔強單純的人會被他刺激到,故此問出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是啊,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為何會在無比寂靜的時分,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隻知道,看著小零為別的男人擔心,為別的男人恨自己,心有一點點痛。
是一點點嗎,還是很多?
他自己也不確定,第一次感覺那麼迷茫……
隻是表麵上,他仍舊狂傲邪魅,無限的強大,將小零霸道地禁錮在他的世界。
驀然,風微微變大,吹起他雪白的發絲。他迎風的麵孔變得有些蒼白,有些不真實。旋即一句淡漠的話語,隨著寒風灌進小零的耳中。
“那又如何?”這次,雪扭過頭來,望向小零的側臉,瞬間麵色的不羈定格,變得淩厲冰寒。見小零扭過頭來錯愕地與自己對視,他繼續道:“你既沒有實力逃離,也沒有實力反擊,那麼,恨我又如何?”
那個時候,雪緊緊注視著小零羸弱蒼白的麵孔,她的神情同時脆弱得令人不忍直視,卻又那麼倔強。
奴兒,如果你說不恨,或許我會救下那個男人……
“眾神失敗了,那場災難,馬上就會降臨。”
沒等小零開口,雪又說道,說完淡漠地將頭扭向一邊,注視著遠方大海的方向。其實他從剛才就隱約感覺海麵不對勁,仿佛海底蠢蠢欲動,海麵即將掀起巨濤狂瀾,隻是他一直不能確定。
就在剛剛,他確定了,因為此刻狂瀾已然掀起!
所以風才越來越大,越來越涼……
就在不遠處,一場海嘯正在逼來啊。
聞言,小零大驚,“什麼?!”
她沒有雪的閱曆,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還可以保持鎮定,瞬間便陷入了驚慌。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那人界怎麼辦?!他呢,他怎麼辦?!他還在天台啊,酒店能禁得起海嘯的衝擊嗎?!
就在下一瞬間,小零望著前方,神色忽然定格一般愣住了。
漆黑的天空,微冷的空氣,令她一下子跌入回憶的泥潭。
她忽然想起某一晚,在神界眾神剛剛趕到茗城的時候,他們在一家酒樓中休息。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還記得夢境中,她見到了陽梓煥,見到了他的女人晨漠,還有他的妹妹和好兄弟。
夢中,也是在人界,幾乎與現在相同的光景,同樣黑漆漆的夜幕,同樣冷得令人發抖的空氣。
這個夢,她本已漸漸遺忘,可是如今觸景生情,她一下子回想起來。
夢境的最終,一場大海嘯,淹沒了一切……
終於,小零恍然大悟般睜大了眼睛,神色滿是錯愕與驚恐。
……預知夢?!
——
海底,鮫人殿。
大殿最中央,流玥溫文爾雅地站立著與魔王對視,魔王天漸則坐在曾經鮫人族長坐過的,由珍珠與鑽石雕築的寶座上,用一副狡獪陰險的神色緊緊盯著流玥。
他剛剛一直在魔界處理一些日常事務,鮫人殿便交由夜和魅憐還有一些魔兵看守著。
他沒想到當他抽空回來的時候,這裏會多出一張陌生的麵孔。
一頭銀灰色的垂膝長發,眸子如星似月,溫雅柔情,卻又那麼孤寂,仿佛天邊遙不可及的一抹沉息。這個男人,一看就是守護神。看來眾神,已經察覺到了啊……
“你是?”
終於,長達一分鍾的注視後,天漸微揚起頭,冷冷問道,神色與口吻有些不屑,同時自始至終都狡獪陰厲。
那一霎,大殿上,流玥的兩邊,夜和魅憐一齊愣住。
他不是魔王的人?!
“你不是魔王安排在神界的臥底?!”夜神色凜冽,一雙漆黑的美麗眼眸毫無溫情,緊盯著流玥的側臉,如此質問道。她的口吻很是詫異,詫異之中,是一抹孤傲的慍怒。
流玥卻不慌不忙地轉過頭,與她對視,唇角含笑,明明笑得柔情,仔細一看卻那麼遙遠,根本無法觸及。
他就是這樣,表麵上溫柔深情,實則一雙星眸中不淌一絲真情。
“是啊,我不是。”
他笑笑,毫不猶豫回答,口吻理所應當淡定自若。
旋即他注意到眼前的女子驀地睜大了眼眸,眼角迸出幾條血絲,看得出來怒火中燒。上任夜神,他是有所耳聞也是見識過的,神界千年前的巾幗英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是眾神都以為她已死在了千年前的災難中,誰知道她竟然還活著。
他剛剛見到她的時候,委實驚訝了一番。隻是她仍活著,而且已然背叛神界,成為了魔界的人,這些都和他沒關係,所以他很快恢複了平靜。他唯一在意的,其實隻是她的另一個身份——
雪神的千年戀人。
這就是雪心底愛的女人吧……
不過流玥知道,如今,隻是曾經愛的了。雪神不可能再愛她,因為如他所見,她如今已是魔界的人。即便雪神還愛著,他們也不可能再有結果。
既然如此,這個女子對於自己來說毫無利用價值。
如果她還是雪神愛的女人,那麼他便可以利用她傷害雪神,報仇雪恨。可是如今,她沒有利用價值了。
那麼,便和他月神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忽然,魅憐無奈歎息一聲,沒有理會夜和流玥的對峙,而是回答了魔王的問題。
“月神,代號月,剛來的,自稱是您派去神界的臥底。我和夜這才放他進來,誰知道您竟然不認識他。”
隻是整個大殿立刻又充斥著夜的聲音,“你騙我?!”
她攥緊雙拳,完全沒有理會魔王和魅憐的存在。一邊注視著流玥溫柔卻孤寂的眸子,她再次質問。隻是這次口吻中少了幾分疑惑,多了幾分不可饒恕。這個代號為月的守護神,竟然敢騙她?!
其實她剛剛並沒有完全相信這個月神,如今見魔王根本不認識他,她也不是很驚訝。
她隻是,在生氣這個神竟然如此玩弄她,將欺騙她當做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被揭穿還如此理直氣壯,淡定自若。
這分明是在對她,對魔王,對魔界挑釁!
她雖然心底還沒有完全忘記了神界與眾神,可她如今已是魔界之人,甚至成為了魔界現任師女,那麼她對魔界必須忠心。如今遇上了如此猖狂的守護神,定然怒火中燒。
寶座上,魔王錯愕地盯著夜,隻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了。
是流玥騙夜和魅憐說他是自己安排在神界的臥底,二人這才放他進來。這個月神,竟如此猖狂,膽敢唬騙夜與魅憐。隻是如今看來,他回來得還算及時,所以並沒有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就在這時,本漸漸平靜下來的夜,忽然身形一閃,瞬間移動到了流玥的身前!
就是那一霎,流玥一改溫雅柔情的神態,英眉蹙起眸光變得銳利非凡。他敏捷地側身一躲,隻是因為左肩有傷,行動還是變得遲緩,終究受到了夜的攻擊。
那時夜的手中攥著一枚飛鏢暗器,他雖然閃躲及時,但還是被劃破了肩頭。
整個攻擊過程,不過一秒鍾。
為此流玥好不容易用法術愈合的傷口崩然裂開,鮮血立刻染紅了衣襟,令那幾個魔界之人怔住。
他竟然身體帶傷……
流玥穩穩站住,隻是神色終於不再淡然,此刻有些嚴肅。他注視著夜絕美無情的麵孔,注視著她緩緩綻放的一抹孤傲的冷笑,心底暗自感慨。
情況不妙啊……這就是上任夜神吧,實力果然不俗……
一流的速度,利落致命的攻擊,主要,她有一顆冷漠殘忍的心。
暗殺,毒殺,這些都是上任夜神所擅長的。剛剛劃破他肩頭的飛鏢,便是夜神的武器。
他今天終於見識到了,上任夜神的實力……
為此,流玥的結論是——
不簡單的女人。
忽然,魔王天漸一陣冰冷陰險的笑聲,令流玥回過神來,將目光從夜身上移開落在天漸身上。那時,他仍舊肅然淩厲,盯著天漸,再沒了方才的漫不經心。
“月神,身體帶傷你還敢擅闖如今已被我魔王控製的地盤,我是該說你勇敢呢,還是太不把我魔王放在眼裏了?”
話音一落,魔王收斂起笑意,神色瞬間陰厲下來,令人不寒而栗。
流玥盯著他無言,目光神秘亦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