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豪華遊輪返航了。
同時眾神約定的會合時間到了，雪與小零同時下了船，走在人群最後。
岸邊，雪望著漸行漸遠的人群，驀地狂傲一笑，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很好，人類還沒有愚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人類不光敏銳地察覺到了海麵的不平靜，還果斷地選擇了返航，這恐怕是此刻最英明的選擇了。若繼續航行下去，不曉得要出什麼樣的意外。夜晚就快到來了，海麵上那股陰寒的邪氣，愈發濃重了。
不管是鮫人文明的複蘇，還是魔王天漸的陰謀，今晚，都會浮出水麵了吧。
他身旁，小零遲遲沒有說話，隻倉皇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在望一個惡魔，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然而隻一眼她便移開了目光，好似是害怕雪，也好似是根本不願再見到他。
她的神色複雜極了。
在與陽梓煥敘舊過後她便回到了角落處，雪的身邊，自然，回去後她便為自己的言語和行為付出了代價。
那個時候，雪麵無表情，“咯吱”一聲捏碎了她的手腕。
痛極之下，她咬破了自己的唇角，卻一聲未吭。
她隻是注視著他，一雙澄澈的眸子閃爍著淚光，滿是清幽與倔強。
痛啊，痛究竟是什麼味道，她早已感覺不到……
嗬，心啊，身體啊，早就麻木了啊。
百感交雜，最終在她的心中彙成一句話——
雪，我恨你。
不過後來，雪自然用法術醫好了小零的手腕。他要的，不是她負傷，隻是體驗一下碎骨的劇痛，好讓她再也不敢忤逆自己。驀地，因為敏銳，他感受到了小零複雜的注視，一邊向不遠處眾神集合的岸邊走去，一邊緊盯著她的麵孔。眸子深不見底，卻是鋒芒畢現，他的目光仍是那樣，仿佛可以刺穿她的臉。然後，他抬起手臂，狂傲不羈地朝她勾起了手指。
“過來。”
他命令，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壓迫感。
小零身子微微一顫，反應過來趕忙走上前去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不再距他遠遠的。終於，她還是恢複了唯唯諾諾，不再倔強，不再逞強，不再淩厲。似乎因為受罰太多，她已經徹底懼了眼前這個惡魔一樣的神。
是啊，她恨他，可是同時懼怕他。
“去與眾神會合，大約到時辰了。”
雪卻沒有理會小零的閃躲，邊說，邊長臂一撈，霸道地緊緊抱住她。
夜幕降臨前，蒼茫的天。
雪注視著懷中的女人，第一次痛得忘記了呼吸。
為什麼當發現她的秘密，聞言她對自己的恨意後，他的心會那麼痛？！痛得他眼角顫抖，呼吸紊亂，心裏亂作一團！以至於他隻想狠狠摧毀這個女人！同時心底一遍遍告誡自己，她隻是個奴隸，她隻是個奴隸罷了！
奴隸，就應該讓他摧毀，讓他肆虐，毫不留情地摧毀肆虐！
重逢時的不忍心？
那隻是他一時濫情罷了！
良久，雪的心底呐喊咆哮著，身體竟禁不住顫抖起來。夜幕將至的風吹得無聲無息，沁著一股冰涼，令他眼眶泛紅。第一次，作為雪神，作為冰寒凜冽的化身，他感受到了寒冷。
隻是天色終究還是黯然了，令他的麵孔望起來猶似黑洞。
小零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隻感受到了他高大結實的身軀在顫抖，感覺他在冷，也感覺他在痛。
因為被抱得太緊，雪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響徹在她的耳畔，猶如低回的音律，徐徐奏鳴著生命的氣息。然而，不知多久後，一切韻律都變得無聲無息。雪的心跳，風的細語，沙礫的摩擦，還有浪花的迭起，瞬間都變得沉寂。
大腦空白之際，小零隻感覺到，麵頰冷冷的，濕濕的。
一抬手，才知淚流滿麵。
痛徹心扉……
那個時候，雪和小零二人的心底，都憋藏了足夠的情與痛，隻待爆發。
——
夜幕降臨，岸邊。
濃稠的夜幕，放眼望去，仿佛從天際暈染開來的墨色。天氣還算好，雖然隻有幾顆星，月光卻很皎潔。海麵泛著清冷的光暈，望起來有些遙遠，有些孤寂，卻唯美如夢境。岸邊行人不多，為此雪與小零的身影孤零零的，有些落寞。
一個狂傲不羈的姿態，雪孤立眺望著遠方銀色的地平線，神色淡漠冰寒。
小零則抱膝而坐，沙灘還殘留著白晝陽光的溫度，坐上去很是舒服。
這裏是眾神相約會合的地點，此刻兩人都等著眾神從海底歸來，許久無言。
那個時候，雪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海麵上。因為海麵上那股陰寒的邪氣又濃厚了，令他忽視不得。還有心底，愈發擔憂，從剛剛夜幕降臨，他就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而小零的思緒，則是回到了兩年前那個雨夜。
那一晚，是那個叫做陽梓煥的人拯救了她，給了她繼續生存的勇氣與信心。
他桀驁的身姿，有點冷漠卻俊逸非凡的笑容，還有深沉又漫不經心的聲音，這些，她都銘記終生。這是一個讓她重生的男子，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隻是短暫的相處過後他便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後來，她決定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的心底一直默念著那句話。
“如你所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無情。不管你穿得暖不暖，不管你有沒有打傘，該下雨的時候就是會下雨。活在這世上，已經不容易了，為什麼還奢求那麼多呢？有個地方能睡覺能吃飯，已經很幸福了不是嗎？回家吧，至少那裏不會下雨。”
是啊，至少家裏沒有寒風，沒有雨水……
走回餐廳的時候，餐廳正要打烊，窗口散發出昏黃的光，感覺那麼溫暖，那麼馨然。
第一次感覺那裏，有了家的光明……
寒風暴雨中，她顫抖著單薄的身體，麵帶微笑，望著窗口的燈光，流了一滴又一滴的熱淚。
陽梓煥，謝謝你……
如果不是陽梓煥，小零知道，那一晚，她是要離家出走，從此浪跡天涯的。可是那樣，她很有可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盡管這是一個冷漠強大，無法反抗的世界，但是她還活著，隻要活著，便有希望。
隻要還活著，便不能隨便放棄……
這些，都是陽梓煥讓她懂得的，那個救下她又勸她回家的人，教會了她要如何生存。
後來她一直在暗中留意他，其實他是個非常有名的人物，表麵上是個放蕩不羈的花花公子，實則是個縱橫黑道的極品王子。三年前，意外喪母，一年後就在那晚不久前，從小長大的女友遠渡重洋，仿佛是一下子受了太多的打擊，整個人便是從此變得放蕩不羈。
隻是他的傷，已無法釋懷。
一個人，心底究竟是有多少傷，才可以說出那樣的話。
有個地方能睡覺，能吃飯，已經很幸福了……
失去得太多，讓他懂得了平凡的幸福嗎？
相比他的經曆，她太幸福了……她雖然從小失去父母，可是至少每天的生活不用提心吊膽，不用每晚睡覺前，都在思考明天會不會到來。她雖然經常受到虐待，可那都是一些無足掛齒的皮外傷，而不像他，有時受傷，意味著喪命。
是他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幸運，為此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所以她打從心底感激他，那份恩情，一輩子不願忘記。
煥，謝謝你……
還有，那個叫做晨漠的女人，是你如今的至愛吧？
你要幸福啊……
——
良久沉寂，終於，眾神的身影陸續出現。
雪和小零一齊回過神，將目光集中在眾神身上。隻見眾神神色慌張，一副倉皇震驚的模樣，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為此二人心頭一緊，小零趕忙站起身，緊盯著眾神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這個表情？”
眾神麵麵相覷，神色愈發奇怪。
他們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令人震驚的事情，但是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雪和小零。
尤其是望著小零的時候，他們的神色已經不僅是奇怪了，簡直就是複雜至極。
與那個人單獨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她還活著，真是不容易……
可是神之焱沒有如此縝密的心思，一邊深呼吸，一邊激動地大聲說道：“我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絕對不會相信！”
這下，雪和小零完全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同時問道：“什麼事？”兩人的神色很是急切，顯然很想知道令眾神如此震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神之焱再次深呼吸一口，看來受的慌張和驚嚇不小，已經快語無倫次了。神之淼和雪神奴仆們則麵色隱憂，始終沒有說話。終於，神之焱再次開口：“我們在海底調查的時候，看到了流玥！就是我們在茗城遇到的那個守護神！”
雪：“……”
小零：“……”
聞言，兩人皆怔住了。雪是沒想到流玥這個守護神竟會出現在海底，他在海底做什麼呢，難不成是同眾神一樣也在調查著這片失落的海域嗎？可是看眾神的反應，事實應該不止如此……
小零望著黑漆漆的海麵，不由得想起了月溫雅柔情的笑，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原來月是去了海底啊，是因為感覺到鮫人海不對勁，所以去一探究竟了嗎？
然而接下來，神之淼一句話，打斷了二人的沉思。
“我們，還看到了魔王和他的屬下。”
這下，雪和小零徹底怔住。
隻是雪很快反應過來，神色轉眼間變得銳利肅殺，令人不寒而栗。
“你們還看到了什麼？”
“他是魔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