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雪神殿,廣場。
每位守護神都有自己的宮殿,宮殿構造大抵相同。此刻與主神殿廣場大小相同的廣場上,孤立著一個男子。男子白衣白發,雪白的發絲長至膝蓋,隨著晨風微微飄舞。一身袍子慵懶不羈地披在那結實高大的身軀上,隻是遠遠望去,那寬闊的背脊被尚黯的晨曦勾勒出孤獨。
望著,竟叫人禁不住神傷。
他在思念著誰?
你若望他一眼,便會情不自禁地在心底問出這個問題。
男子微微仰著頭,一向強大狂傲的他,此刻仰頭的弧度竟有些寂寞。
他到底,在思念著誰?
男子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苦苦思念著那個人時,他便見到了她,真真切切地見到了她。
——
神靈雪山。
雪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的感受,山頂氣溫絕低,腳下一片白茫茫,雪花幾乎淹沒了腳踝。雪,他最熟悉的氣息,冰寒、凜冽。可是那個時候,他感受到了一抹,比雪花還要熟悉的氣息。
同樣的冰寒,同樣的凜冽,不同的是,那抹氣息在縈繞著他的身體時,是溫暖的。
那個時候,重逢的喜悅顛覆了一切。
玉狄、潭女和青兒三個人早已等候在那裏,玉狄剛毅地站在一邊,潭女和青兒則跪在雪地上。依稀可見潭女的臂彎中,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女子黑衣黑發,全身上下散發出屬於夜的孤傲與魅惑。此刻,她微閉雙眸,麵色蒼白得就要與雪花融為一體。看得出來,她羸弱不堪,若不是玉狄一行人發現她尚早,恐怕剛剛複活的她又要被凍死在這雪山頂了。
三個人麵色不一,玉狄神色剛毅,毫無動容。潭女仍然隱忍,隻是眼角顫抖著,看得出來她內心波濤洶湧。因為經曆過千年前那場災難,潭女在見到重生的上任夜神時,難免動容。
上任夜神,是的,上任夜神!
從神界下凡來,第一眼在雪地中望到這個仿似一抹小黑點的身影時,她便認出來了,她便是上任夜神,是自家主子日日夜夜思念,至深至愛的女子!
她竟然複活了……
至於青兒,她更激動,並且已經流於形色。
畢竟她沒有見過上任夜神,並且心底一直崇拜著她,此刻毫無防備地意外見到她,自然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之情!
隻是,因為遠遠走來的那抹純白的身影,潭女和青兒都竭力沒有失態。
很快,她們便真正恢複了常態,不再刻意。因為當那抹純白的身影走近時,她們才看清,那個一向冰冷狂傲的男子,此刻眼眶通紅,近乎布滿血絲。
他不怕冷,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冷酷。
他若眼眶通紅,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想哭,隻是他竭力忍住了。
那一霎,玉狄、潭女還有青兒三個人一齊一怔,神色微錯愕。
驀地,潭女和青兒兩個女子眼眶也紅了,隻是她們也竭力忍住沒有哭出來。玉狄仍舊剛毅,在自家主子走來後微一叩首站到了主子身後。
站定,雪的目光直直落在昏迷女子的麵容上,微微顫抖著。
碎發下,一向深不見底的眼眸,竟掀起陣陣波瀾。猶如一汪死水,找到了澎湃的理由。
那個時候,五張身影,在一片純白中綻出不同的顏色。遠遠望去,那幅畫麵微微灼痛了眼角,卻仍然奪目。那是屬於諸神的畫麵,那是屬於高貴與遙遠的畫筆。
無人能觸及,那幅畫麵,唯美得竟令人無從釋然。
——重逢,來得如此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