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 綠衣男人

沒有什麼植物的身體裏沒有水分,一旦有了水,那便可以被鮫人秘法所控製。

襄離的確不能拿這些該死的樹藤怎麼樣,可是她能拿它們體內的水分怎麼樣。

植物一旦被抽走了體內所有的水分還能活嗎?

不能。

萬千細流如回天之雨,倒行而上,彙集成傘形的雨幕。

而在這眨眼的功夫裏,那些氣勢洶洶的樹藤再也囂張不起來。幹枯、衰敗、蒼青被褐黃覆蓋,失去所有生氣。

左手左腳上的樹藤不用襄離費力去砍,隻消她略為一動,那樹藤就如同紙灰一般解體。

不攻自破。

襄離放下了手,天空中的雨幕終於落了下來。細雨空蒙,霧色氤氳,淋過那已經幹枯的樹幹,卻喚不醒它們的沉睡。

已經死去的植物,就是澆再多的水,也於事無補。

零落成泥碾作塵,襄離踏過一地樹藤的死屍,衣袂翩然,好像是一朵從腐朽泥土裏盛開出的花,美得驚心動魄。

“好有意思的小姑娘。”一個略顯輕佻的男聲自樹林深處穿出,那人似真似假的誇讚了一聲,隨後竟然還鼓起掌來。

“是你,是你讓這些樹藤來攻擊我的?”襄離不悅的皺了皺眉,她就說嘛,她也不至於如此的貓嫌狗不待見,樹藤看到自己都得奮不顧身的上來咬她。

“話可不能這麼說,是你自己闖進了我的陣法,我也隻是盡了盡待客之道。”那掌聲越來越近,他說出最後一句的時候,幾乎已經到了眼前。

襄離一抬頭,就見到麵前高大的枯樹上站著一個身穿綠衣的男人。男人白麵無須,乍一看根本分辯不出他究竟多大年紀。他一張臉平平無奇寡淡至極,就算看上千遍百遍也叫人記不住他的容貌。大概是為了加深別人的印象,他長得太路人,所以他的穿戴打扮是全然相反的誇張古怪。綠衣飄飄不係腰帶,頭發是一色的褐黃,打成長長的辮子垂在身後,又在頭上戴了滿是紅色果實的發冠,大概唯一樸素的就是他的鞋子,黑色布麵,跟臉一樣的不起眼。

如果在路上見到這樣的人,襄離是一定要捂著肚子笑話一會兒的,這是什麼奇葩,究竟是什麼審美才能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啊!

可是現在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她知道一個會用天然生長的紫藤來布置陣法的男人,一定不會是個普通人。

“你家的待客之道就是派樹藤來綁架?”襄離不客氣的譏諷回去。

“呐,這可不是綁架,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綠衣男人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好好一個小姑娘,長得蠻漂亮的,怎麼性格這麼凶,一言不合就把我的花花草弄成了這樣……”

他手裏捧著一截已經變成變得幹枯的樹藤,語氣裏滿是痛心,說得好像是他好心請人去家裏喝茶,結果那個人不識好歹,不僅不感恩戴德,還對他派去服侍的奴仆大打出手。

襄離越聽越不對勁,狐疑的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綠衣男人掩唇一笑,忽然一把將那截脆弱不堪的樹藤捏成了灰。他張開手,任由風吹走手心的灰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小姑娘你弄壞了我的樹藤,該想想怎麼賠償了……我還缺個仆人,你看……”

襄離聽著他的話不禁嘴角一抽,這不是赤-裸裸的碰瓷嗎?不就是索賠嘛,誰不會啊!想讓她當仆人伺候這個怪胎,做夢去吧!

於是她揚起了自己的手腕,把寬大的衣袖一挽,露出雪白纖細的手腕。那手腕瑩白如上好的瓷器,隻是美中不足的是,上麵有一圈深紅的淤痕,幾乎都要蹭破皮了,在雪白一片上看著頗為觸目驚心。

“你看,你的樹藤把我給弄傷了,你是不是也得賠償我點什麼?我倒是不缺什麼伺候的仆人,隻是跑腿送信的還是要一個的。”

綠衣男人笑得更厲害了,“有趣,看來你不僅僅性子凶,還如此的不肯吃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各取所需吧!”

說著,他就就像是一片葉子般後退,隻留下了抓不住的衣角殘影。在他原本呆著的地方,那棵已經枯朽的樹忽然開始生發抽芽。樹身上原本因為枯朽而蒙著一層死氣,此時都消失不見。淡綠色的小芽露出尖尖,宛如出生嬰兒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這個世界。它似乎是確定了世上沒有危險,然後就露出了貪心的麵目,驟然撕裂了那層幼弱的外殼,拚命地往外掙。

這樹……這樹不對勁!

襄離眼睜睜的看著它永遠超出普通樹木十倍百倍的速度在抽出枝條,那枝條就如同少女的頭發一般茂密,頓時賦予了它無限生機。可是這生機對於襄離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那些枝條就像是剛才攻擊她的藤蔓一樣,飛速的生長著,張牙舞爪的朝著她撲來。

見鬼,為什麼被抽幹水分的樹還會活過來!

襄離揮動斷水試圖阻擋那些藤蔓纏繞上自己,可是那些樹藤似乎完全不怕斷水的鋒利,愣是視若無睹的湧了過來。還有更囂張的,幹脆連斷水一起纏起來,跟襄離爭奪著它的所有權。

“你究竟是什麼人,我們無冤無仇你幹什麼要害我!”襄離咬牙跟藤蔓展開了拉鋸戰,質問著剛才出現的那個綠衣男人。盡管他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可是襄離知道他肯定還在點這附近看著自己的笑話。

“無冤無仇可不見得,你一上來可就得罪了我,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樹藤與綠葉忽然如同屏風一樣分開,露出男人的身影。原來他的確沒有走,隻不過是用植物把自己遮掩起來了罷了。

這個人能夠控製植物……襄離看著他得意的笑容,心中忽然浮出這麼一個想法。

“你胡說,明明是你的藤蔓先對我動手的!”別想要糊弄過去,這個人明明是別有目的。

“哎呀被你發現了,別怕,我都說了我隻是想要請你去做客而已呀,聽說你是鮫人海國的使者是嗎?嗯……如果我沒記錯,你們現在已經跟北邑結盟了對吧?”

襄離心中一驚,這件事是臨時起意,結盟成功也不過一天,他是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