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細雨在他們回來的途中就演變成磅礴大雨,寒雨蕭殺,似要把早春擊碎。
落地窗外夜色斑斕的寧城,浸在水霧之中有些不真實。
賀佩玖偏頭盯著窗外,指腹懶懶的揉搓著,沉默陣,撈過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對方那頭聲音懶懶的,像沒睡醒。
“寧城醫院有熟人?”
“有同學怎麼了。”
“我要查一個人的病例。”
對方楞了下,打趣著,“誰又得罪你了,還是個病人。”
“行吧,信息給我。”
這一通電話掛斷,轉頭在微信裏點出另一個人的微信,編輯了一條短信。
第二日賀佩玖就後悔了。
朋友圈子裏都在傳,一晚時間都知道他在寧城動情,為情所困,還在半夜谘詢明六爺愛人。
謹小慎微,宛如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傳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親眼所見似的。
他昨晚的確谘詢了些‘感情’方麵的東西,第二日就出八卦?嘴巴這麼大,能把他的事公之於眾除了明家老六沒別人!
該死的東西,當初就該把那乖張貨直接摁死,也少今日這些個麻煩!
心情懨懨在酒店呆了半天,下午四點多薑老來電話,先是為昨晚醉酒的事道歉,又聽傭人提了薑瑟瑟那茬更是內心不安,最後詳細的說了下孟夫人帶著貴重禮品上門道歉的事。
“薑年沒事吧?”
被提親的是薑年,孟家道歉除了薑家最重要的還是薑年的態度。
他作為師叔,問一句情理之中。
“年年沒在家,孟家來時提前通過電話,態度口吻都非常好,年年下午有補習正好提前出門避過。不怕你笑話小師弟,我這孫女雖然身體不好,但性子有時候也很倔強,很有自己的想法。”
賀佩玖偏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下著小雨,溫度較昨日比起來冷的不是一星半點,揉搓兩下指腹。
想著昨晚約的飯,忍不住起身。
“我去看看,孟家人沒見到薑年怕不甘心,要是找去補習班怕是不妥當。”
“既然我還沒離開,這事還是我負責。”
薑老一聽這話還真是,剛剛都沒想到,萬一孟家人找去補習的地方在鬧出什麼說不準。
他們去當然比不過賀七爺親自保駕護航,於是沒多想就把補習的地方說的。
客房小客廳裏,賀家兩人在玩兒牌。
賀佩玖推門出來就走什麼都沒吩咐,他倆趕緊跟上去,見他腳步匆匆,一臉急色沒敢多問。
按著薑老給的地址,車子行駛到補習班停下。
離薑年補習完的時間還有10來分鍾,門口的車已經堵了起來,什麼車都有,男女老少齊齊圍在鐵門外。
乍一看,挺像探監的既視感。
“七爺,這好像是舞蹈教室。”武直說了聲,大概是覺得薑年身體這麼嬌弱,這樣虛弱怎麼還會來舞蹈補習室。
後座的人沒講話,靠著椅背用手機搜索了補習室的名字,看了介紹,也看了配備的師資力量。
在寧城來講還是不錯,這間補習室的老板兼老師以前可是國舞團的。
薑年,喜歡跳舞?
下意識的,就會聯想到小姑娘穿著漂亮的演出服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樣子。
他最近的思緒總有點不安分,不自覺就想些有的沒的,還沒把小姑娘怎麼著就鬧得自己渾身不自在。
敢情還真像自己一頭熱。
……
20分鍾左右,薑年從學校出來。
門口人多,她尋了個安靜的地方,拿出手機給賀佩玖打電話。
今日穿了件淺綠色毛衣長裙,外罩一件海軍領的白色外套,纖瘦高挑,顏色清爽,遠遠一看就特別顯眼。
長發如墨,及腰,有綁過彎曲的痕跡,絲絲縷縷的散著,肌膚勝雪,明媚皓齒,不染而紅的唇,瑞鳳眼在偏頭打量時總卷過一波瀲灩秋水。
往安靜的地方一站,宛如畫中人。
電話撥通時,餘光往旁側不遠處一瞥。
有幾個男生,正你推我我推你的盯著她,見她側目個個都慌了——
賀佩玖心念著,這是有人要表白?
下一秒手機就響起,還沒接通就見那群男生中有人走向薑年。
他猜的不錯,是真有男生要向薑年表白。
也對,那麼漂亮,沒人表白才稀奇。
賀家人也看見了,稍稍側目看後坐人反應……
眸子眯著,陰鷙消沉,噙著抹嘲諷的冷笑。
詭異邪肆的很。
難不成是要記下表白人長相,秋後算賬?
“喂,師叔——”聲音細軟暖糯,泠泠細音,好聽的不行。
“下課了嗎。”
“嗯,您在哪兒,要不要……”
“我馬上就到。”
“您知道我在哪兒?”
“找大師兄問你了補習班的地方。”
薑年抿嘴輕笑,勾了下耳發,“那我等您。”
這邊是單行道不好掉頭,車子沒有動,賀佩玖很好奇小姑娘會怎麼做。
掛了電話,她又偏頭盯著那群男生,對視有幾秒,其中有個男生鼓足了勇氣,做了無數心裏建設,從外套口袋裏掏出粉色信封伸手遞過情書。
男生挺高,裹著羽絨服,人很精神。
薑年沒表情,把粉色信封盯了幾秒,沒接倒也沒拒絕。
正僵持著,一臉轎車帶著逼人的氣勢停在路邊。
掛的京城車牌。
轎車後座打開,出來的不是賀佩玖而是孟絮。
薑年瞳孔微顫,下意識後退幾步攥緊手機。
孟絮下了車,抓著保鏢的胳膊,腿上裝著假肢,剛接觸沒多久還不太適應,但並不妨礙他盯著薑年時極度癡迷的眼神。
把薑年盯了會兒,斜眼瞪著那群男生,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表白的那個男生還有些不服氣,讓身邊的同學拽了把,示意孟絮帶著的保鏢。
這種人年紀輕輕,出門還帶著保鏢,車子掛的京城車牌,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好招惹。
心裏雖然憋屈也沒轍,看了薑年眼就跑了。
“又見麵了,薑年。”昨天被教訓一點沒收斂,此刻依舊是那副張狂的神色。
“你想幹什麼?”
“今天去薑家道歉見你沒在,聽說你在補習,我想當麵來跟你道歉。”孟絮講的有理有據,若不是他那雙眼神太直接,可能薑年會信。
“歉意我收到,請吧。”
她往左邊移動想拉開些距離,翻出電話準備撥給賀佩玖。
隻是沒料到一個人忽然逼近,來不及反應,直接搶了她手機轉而遞給孟絮,他拿在手中掂量兩下揣進兜裏,囂張一笑。
“打電話?”
“撥給誰,你爺爺還是你爸爸?”
“薑年,我親自來找你,請你吃飯道歉,這頓飯你要是不吃別想走。”
直接搶手機這個舉動有嚇到薑年。
她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賀佩玖快些到。
“你在威脅我,孟少爺?”
“你怕是忘了七爺還在寧城,我今晚跟他有約,你要不想在被訓斥就馬上離開,否則等……”
“等什麼?”孟絮揚了揚下巴,神色輕蔑,“你真以為小叔能瞧上你?他出麵不過是看你爺爺的麵兒,何況他本就是個涼薄無情的人,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你們薑家。”
“我們孟家跟他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
前一刻,薑年的神情還一臉戒備,就在下一秒臉上就有了明媚的笑意。
昏暗的天色下,少許氤氳,飄著小雨的雨幕中。
賀佩玖撐著傘……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