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
赫連尹不願讓自己沉浸在壓抑的回想中,於是便發了瘋一樣訓練,寂白色的肌膚,因為夏日的烈烤,變得黝黑了一些。
她住在二叔家裏,那裏有電話,每個星期六晚上,那個電話就會響很久很久,二叔去接電話,總沒有人說話。
但他掛了電話後,又會重新響起。
她心裏有某種預感,覺得那個電話是他打來的,便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靜靜地坐在電話旁等著。
果然,那電話一到八點就響個不停。
她接了起來,聲音沉靜,“喂。”
彼端沒有說話。
隻有滋滋電流在耳邊回響。
他沒說話。
她亦沒有說話。
兩人就那樣抱著電話,聽了半個小時的滋滋電流聲,而後,赫連尹歎了口氣,掛斷電話。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了三周。
其實赫連尹也覺得無所謂了,能接到他的電話,知道他平安,就夠了。
*
一場暴雨突然降臨東北,下足了三天三夜。
最終,成為一次災害。
泥石流來了。
所有山路被堵塞,交通癱瘓。
二叔去京城彙報工作了。
赫連尹被滯留在二叔家中,搭不上去縣城的車,隻有抵達了縣城,才能前往機場。
況且外麵暴雨不斷,天氣太危險了,如果出發了,隨時會被迎麵填來泥石流撞下山崖,那樣就屍骨無存了。
天然災害來得迅速不可抵擋,赫連尹隨遇而安,每日坐在家中看書,等待氣候轉好。
兩天之後,暴雨不但沒有轉弱,反而是夾雜了駭人的驚雷,劈裏啪啦的炸響了天空。
整個天空向被拉了下來,烏壓壓地卷著龍鳳。
赫連尹感覺自己發燒了。
天氣太冷了。
八月的天氣,像是進入了寒冬,凍得人瑟瑟發抖。
她從藥箱中翻出感冒藥服下,祈禱著千萬不要生病,否則就完了,現在山中多人受傷,藥物根本就救濟不過來,而且暴雨不斷,路況全堵住了,她出不去。
第四天。
外麵的暴雨還在持續。
泥石流越來越嚴重了。
國家也終於重視了這次危害,救援隊伍陸續登陸山中,但人員杯水車薪,醫護人員遠遠不夠。
水管爆裂。
電線壓塌。
缺水缺電。
藥吃完了。
她的病情惡化了。
她就像被浸在冰水中,滲透到骨頭中的寒意無法抵擋,身上裹著幾層的棉被,卻還是覺得不夠,手指僵硬無法動彈,唇色蒼白。
置身於孤立無援中,她內心有一絲空洞的孤獨,就要這樣死去了麼?如果這就是盡頭了,她真希望可以跟哥哥講上幾句話,告訴她,她不生氣了。
可是交通早斷了,電話打不出去,寫信也來不及了。
她心灰意冷地閉上眼睛,就像大海中一隻孤舟,沉向暗不見底的海洋……
意識渙散中,她感到有人抱起了她冰冷的身體,迷蒙的燈光下,讓她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幻覺。
“是幻覺吧。”她的聲音輕輕的,看向那張模糊的臉,眼瞳對焦不了,沒有光,“哥哥,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