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晚上蔣家母女的事情,身為家長的林婉言也算得了個教訓,孩子的心性多半是隨家長的,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會有什麼樣的子女,林婉言想,家長之間有什麼天大的事也不能遷怒到孩子身上,否則孩子以後的性格會變得暴戾狂躁。
阿胤是個很強的孩子,吃軟不吃硬,這樣的孩子打罵是沒有用的,越打越叛逆,相反,和他講講道理反而有用,他十三歲了,聽得懂父母的話了。
赫連胤一愣,手腳冰冷。心中卻有動搖,他沉默了一會,伸出手,將林婉言的手握住了,“媽媽,對不起。”
林婉言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幸好她的孩子很懂事,她很欣慰。
赫連胤輕輕擦掉母親眼角的淚水。
他很明白自己做錯了,隻是因為媽媽那一巴掌,他下不來台承認自己的錯誤,眼下林婉言軟了語調給他講道理,赫連胤能夠感受媽媽對他的愛,假如換位思考一下,今日他的孩子非法禁錮別人,說不定他也會胖揍自己的孩子一頓,法治社會之所以叫法治社會,就是因為法可以製約人,不是想怎麼樣就可怎麼樣。
錯的教育會導致孩子的思想和價值觀不正確,在這個點上,林婉言至少沒有失敗,阿胤是個好孩子,懂得疼惜諒解父母。
“沒關係。”林婉言低著頭擦淚。
赫連胤心中難受,靠在林婉言肩上,動作親昵,“媽媽,我是不是總讓你生氣難過?”
“沒有,你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阿胤,其實你晚上做得沒有錯,你比媽媽想象的更有能力,還給妹妹報了仇,媽媽以你為榮。”
少年緊緊抱住母親,眼眶濕潤。
這一路上,少年都沒有再說話,直到車開進赫連家,林婉言才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這事過去就算了,阿胤,你別在想了,去睡吧,明天就沒事了,晚安。”
少年點點頭,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了樓梯。
夜色將赫連尹的房間隱沒。
少年停住腳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輕輕動了一下,走回自己的房間。
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用一顆黑色的石頭壓著。
赫連胤一愣,快步走了過去。
紙條上的字跡連綿回繞,一看就知道是小尹寫的,他低下頭去,仔細瀏覽字條。
“哥哥,當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在東北了,因為時間倉促,隻能用這個方式跟哥哥道別,曲譜我帶走了,等春節的時候我便會帶回來還你,另外,這顆石頭是送給哥哥的禮物,希望哥哥喜歡。”
她的概述很簡單,即沒有寫為什麼要送這顆石頭給他,也沒說出她跟蔣玟的事情。
她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事?
還有,她為什麼給自己送石頭?
赫連胤心裏有諸多疑惑,便微微偏了頭,月光下,那顆刻胤的石頭毫不起眼,他知道這種石頭,夜市裏的小攤上到處有,不刻名字的一顆五塊錢,加刻名字的一顆十塊錢。
他看了那顆石頭很久。
手慢慢伸出去。
潔白的指撫上了那顆冰冷的石頭。
那一瞬間,他心頭的鬱結之意又纏繞了起來,他呆呆地坐著,眼底的妖氣漸漸散去,隻餘一點點微弱的光芒。
不知道她的傷勢如何,赫連胤抬頭看了窗外一眼,冬日裏疏冷的夜空,連星星都很寂寥的樣子,他默默看了一會,在夜色中低喃:“小尹……”
距離小尹去東北的日子已經兩個星期了,書房裏不在有那抹安定人心的身影,赫連胤每日玩著一顆石頭,在房間和客廳多次往返,無聊透頂。
少年房間的電話被拿起又放下,已經不知道徘徊多少次了,少年拿起電話,剛撥到最後一個號碼便掛了,他不知道要不要給小尹打個電話,他很想她,但是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沒有理由可以找她聊天,而且她在部隊裏訓練,可能不太方便。
東北。
陽光沒有一絲溫度。
赫連尹在燥冷的部隊裏呆了半個月,每日淩晨,哨聲一響,她便要立刻醒來,將身下的被子和枕頭疊好,然後背在身後晨練。
短短十五天,她的身體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漲漲的胸部忽然鼓了起來,微微的,硬硬的,裏頭似乎有腫塊,一碰就酸痛。
為了掩蓋這份尷尬的異樣,赫連尹每天在自己胸脯上纏厚厚的束胸。寒得凍人的操場上,赫連尹與一群成年女人馳騁在跑道上,嘴唇和鼻子凍的通紅。
身上的淤青已經好很多了。
在未能報仇之前,赫連尹拒絕去回想那一個挨打的早晨,她將自己埋在艱苦的訓練中,一言不發。
她一定會報仇的。
蔣玟。
嗬嗬。
冬日的陽光白寥寥的。
就在那個早晨,赫連尹看見遠處幾個身影在向她招手,她覺得有點奇怪,定睛一看,竟然是哥哥跟他的小夥伴們。
“小尹妹妹……”幾個少年穿著鮮亮的羽絨服,仿佛是混在寒流中的幾顆明珠,那一天,他們疾步跑來,藍的,橙的,綠的,紅的,仿佛是日出前天際最靠近太陽的雲彩,五彩繽紛,在寂寥的冬日裏渲染出溫暖的豔色。
冷風吹拂,幾種敏感的顏色碰撞在一起,撞擊出無比強烈的美麗,張揚卻也和諧。
風很大。
赫連尹遠遠望去,就笑了。
她的臉頰被凍得紅紅的,卻也晶瑩剔透,凝眸微笑之間,端的是動人魂魄,有一份從容淡定,也有一份對家人的思念。
“你們怎麼會來?”她問幾個美麗的少年,冷吹吹起她的鬢發,宛如一團火焰,隨著她的腳步而緩緩流動。
“來給二叔拜年。”赫連胤低頭凝視她。
直到再見到她的麵容,赫連胤才發現,原來這半個月,她一直在自己夢裏間,他從沒停止過對她的思念,不知不覺間,那份思念已沉澱得如此之重,以至於他再也不能將她從心裏拔除。
“爸媽讓你來的嗎?”赫連尹撥開被風吹亂的發,手微微擋住臉,不想右臉上的淤青被幾個少年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