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互相利用
葉浮珣看著玉修楠,隻見他臉上充滿淡定從容,明明沒有帶麵具,卻像是戴了,因為別人根本休想從他的神情裏看到任何蛛絲馬跡。
此人的心最是深不可測,著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也不知,他究竟是願意促成和談,還是不在乎。
“其實有件事我很想不通,為什麼父皇非要讓我回西國去?”
玉修楠執起茶杯的杯蓋,慢悠悠地撥著水麵上的浮葉,嘴唇翕動:
“父皇年紀大了,這兩年病痛漸多,他說總是回想起許多從前年輕時候的事,其中記憶身處,最清晰的人和事,便是舒妃,與及跟舒妃相處的時光。
父皇想念舒妃,自然而然也就念起了你,念及這些年對你的疏忽和冷淡,心內頗為悔恨,於是想在有生之年再多見一見你。就這麼簡單!”
聞言,玉偲苓的所有往事記憶全部一股腦兒地湧進來,令葉浮珣感覺到心頭滋生出一股強烈的憤恨和悲傷,頃刻間蔓延開來,不知怎麼的,就冷笑出聲:
“我沒記錯的話,舒妃乃是被父皇親自賜死的吧?他因何懷念她?”
舒妃就是玉偲苓的母妃,在玉偲苓五歲那年,因為一些事被皇帝賜喝鴆酒,含恨而終。
那時玉偲苓還小,但她清楚地記得,母妃臨死前那絕望而蒼涼的眼神,她雙目含著淚,對自己的女兒說:“靈兒,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長大了逃出這深宮,再也不要回來。”
當時玉偲苓聽不懂母妃的話,皇宮是她們的家,為什麼要逃?為什麼不要再回來?長大後她明白了,因為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黑暗的地獄。
盡管在那裏,她受盡了委屈和折磨,可是,她依然舍不得離開,因為那兒有著她和母妃最美好的回憶,她不想丟棄。
可最終,她還是被她那狠心的父皇下的一道聖旨,逼著去和親了。她曾想過要去死,去黃泉尋找母妃,但她回想起了母妃臨死前的話,於是她咬著牙,又活了下去。
隻是萬萬沒想到,在和親的途中,她竟然被殺死,連個要救她的人都沒有。
葉浮珣不受控製地回想了一遍玉偲苓的舊事,心中萬分傷悲。原來玉偲苓的命運跟她一樣坎坷而悲苦,隻是她沒有她幸運,得到老天相助,又重活了一世。
突然有種責任感在葉浮珣的心底油然而生。既然她用了玉偲苓的身體,代替了她活著,也就該為她做些什麼,以報答她讓出軀體的恩情。
當年舒妃是被人陷害至死的,玉偲苓一直相信自己的母妃無辜,隻可惜沒能給母親翻案昭雪,不如就由她代她來完成此事。
這樣,既是為東辰穩住了西國,也能為玉偲苓替母親報仇。
玉修楠淡淡的說話聲打斷了葉浮珣的思緒。
“可能上了年紀的人,大概都喜歡懷念舊人舊事吧。又或許,他後悔當年沒給舒妃留一條活路,父皇的心思,我們做兒臣的,怎麼好胡亂猜測?”
葉浮珣又冷笑一聲,表示她不相信,一旁的玉芸璿說道:
“六妹,父皇真的很想念你,常說自己對不起舒妃,對不起你,他知道你不願意再見他,所以,我來之前他還叮囑我,一定要勸你回去跟他見一麵。”
看到玉芸璿言辭懇切,表情也真誠,讓葉浮珣有點相信了。可能他們說得對,老了的人,都喜歡懷念過去。
葉浮珣隨即看向玉芸璿,問道:“那三姐你呢?你是自願來東辰的嗎?還是與我當初一樣?是被逼無奈的?”
問話時,葉浮珣的眼裏有疑惑,有探究,甚至還有懷疑。玉芸璿垂眸,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傷,回答出違心的話:
“我是心甘情願來的。身為西國公主,我自小長在父皇和母妃的羽翼之下,安穩和樂,無憂無慮,如今,我也是時候為他們分憂,為國家做些事了。”
葉浮珣勾唇,笑而不語。心甘情願?這世上應該沒有一個公主是心甘情願背井離鄉,遠離母國去和親的吧?若有,那真是令人佩服!
既然聊到了這裏,葉浮珣也就不打算猶豫了,她又問:“你們看中了攝政王,是不是?”
玉修楠的俊容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讚賞,他望著葉浮珣,笑容更深了。“沒想到,六妹比以前聰明了太多太多,竟能看出這一點。”
葉浮珣卻覺得,他說話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寒意,不,應該說是警惕和敵意。他是在擔心,她會回去跟白玉仙他們說些什麼吧?
“不僅我能看出,他們也同樣能看得出。蕭昀晨不是個傻子,他能感覺不到三姐的刻意親近嗎?”
“看出又如何,大家不過互相利用,隻要他娶了三妹,放你回西國,那這盟約就簽得成了。”
“那日後呢?”葉浮珣又問,“日後三姐孤身在東辰,連夫君都日夜防備著她,她該如何過日子?”
聞言,玉芸璿看向葉浮珣,眸中有水光閃動,心中充滿感動。果然,真心關心她的人,隻有六妹。
“日後,就要看三妹她自己的本事了。”玉修楠偏頭,把視線轉向玉芸璿。此話是有深層含義的,玉芸璿的使命,並非嫁給蕭昀晨之後便是終結。
葉浮珣以為玉修楠的意思,隻是說要讓玉芸璿自己在東辰自生自滅,一時心頭憤慨。
自古以來國家的利益裏麵都要牽扯到女人,女人做犧牲品,還得不到應該得到的,從頭到尾是悲劇。然而玉芸璿這麼好的人,怎麼能讓她承受這樣的命運?
玉修楠又把目光轉回葉浮珣身上,問:“六妹,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說說你的想法和決定呢。”
葉浮珣伸手握住微燙的茶杯,道:“二皇兄都已經提出條件了,我還有選擇的權力嗎?”
玉修楠勾唇一笑,說:“為兄還是那句話,你是西國的公主,心該向著西國,而不是東辰。”
玉芸璿微微蹙眉,不悅地道:“二哥,這個道理,六妹豈會不明白?你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