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內,從帳幔後傳出粗重的呼嚕聲,伴隨著還有濃重的酒氣從帳幔的每一個孔眼中散發而出。黑漆漆的房間中,隻有房間角落放著的銅爐還在散發著猩紅色的火光,為房間提供僅僅有限的亮度。
望了一眼身旁累的快要爬不起來而呼呼大睡的周晨,甄瑩的雙唇僅僅的抿在一起,漆黑的雙眸之中也閃爍著亮晶晶的淚花兒,微微挪動身子,側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落紅,兩滴淚珠再也儲存不住,猛的墜落而下,沿著臉龐滑落,打濕了側臉的幾縷青絲,一隻秀鼻也急促的抽動兩下,隨著胸口的起伏漸漸平穩,甄瑩的內心才緩緩平複了下來。
她很困,但卻沒有絲毫睡意,透過輕薄的帳幔,雙眸呆滯的望著角落的那點猩紅,任由淚水從眼眶湧出,隨意的滑落在頭下繡著鴛鴦刺繡的大紅枕頭上,邊成一灘灘的淚跡。
她的內心在不住的嘶吼呐喊著,告訴自己這是自己所選擇的,沒有人逼迫自己,沒有人強迫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而與此相反,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不斷響起:甄瑩!這不是你的選擇!你不應該這麼做!
內心和腦海的兩股聲音,不禁將淚流滿麵的甄瑩帶回了一個多月前。。。
那天,新羅國的使團帶著豐厚的“土特產”抵達了成都府,但是卻遲遲見不到大唐天子,就連劍南道陳敬瑄也隻是匆匆見過一麵,然後使團便被安排在了國賓驛館,雖然二叔甄能哀費勁力氣想盡一切辦法做了打聽,但是最終結果還是不怎麼理想,沒人知道大唐天子什麼時候才會召見他們。
隨後,沒幾天,竟然城中散發出了大唐天子被山南道節度使,大唐好侯爺忠武侯給挾持走了。這樣一來,使團的主要任務也不得不繼續耽擱下去,好在的是,暴怒的陳敬瑄並沒有為難他們,雖然下了命令不準使團離開成都府半步,但是在整個成都府之內,使團卻享受著極高的待遇。
甄能哀雖然背負著極為重要的使命,但是麵對眼下情況也是無可奈何,隻好順其自然,邊在成都府安穩的住下,邊打聽自己需要的各方麵消息。
後來,就是成都府被一戰而下,叛變的劍南道節度使陳敬瑄棄城落荒而逃,大唐天子在忠武侯極其麾下楓家軍的戰勝下,再次重新入駐成都府,使團麵聖的機會也緊接而至。
原本甄能哀是受了大哥甄萱之命,想將侄女甄瑩嫁給大唐天子,可經過多條門路的打聽之後,甄能哀得出了一個絕對可靠且聽起來有些荒謬的結論,大唐天子目前絕對沒有興趣納妃。至於原因是什麼,沒有人敢亂嚼當今天子的舌根,隻是用了一句當今天子立誌在開疆拓土和開創大唐盛世的千秋基業上麵,對於兒女私情,眼下一概不談,到底是沒時間沒心情談還是‘沒有興趣’,這個就有些令人無限遐想了。
不管信不信,甄能哀隻能放棄原有的打算,經過一番斟酌之後,便將‘矛頭’對準了另外一人,也就是眼下整個大唐風頭最盛的忠武侯。據甄能哀以及手下的謀士心腹反複商討議論,一致得出,眼下,恐怕忠武侯的真正實力是在整個大唐目前的藩鎮節度割據的形勢下,絕無僅有。
把這些考慮過後,甄能哀當晚都興奮的沒能睡好。滿腦子都是忠武侯以及楓家軍的十數萬精銳之師。楓家軍的戰力以及軍隊紀律,甄能哀自己也是親眼見過深有體會的,能將一個常人視作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成都府僅用一戰就拿下,這種實力還用多說?
但是在經過一番強烈的示好之後,甄能哀卻發現忠武侯絲毫沒有任何回應,哪怕是一丁點。無奈之下,甄能哀隻能找到侄女甄瑩,想要與其商量,由甄能哀親自帶著甄瑩去節度府拜訪,然後當麵去向忠武侯提親。畢竟,甄能哀對自己侄女的相貌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對於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甄瑩怎麼可能悶頭就答應,即便是有父親的一些囑托,但是甄瑩還是想盡可能的自己來挑選未來的男人。。
甄瑩自己雖然說過愛英雄,但是卻沒說過愛的英雄就是忠武侯,雖然甄瑩在聽聞了忠武侯的事跡之後也非常崇拜,打心眼裏也將對方看做了英雄。但是甄瑩卻很現實,從小就見慣了自己的父親和三個叔叔,在他眼中無一不是新羅國當代的大英雄人物,可四個人卻一個長的比一個抱歉,就像這次帶著自己出使大唐的二叔甄能哀,如果傍晚光線不好的時候碰到,乍的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趁著夜色偷跑下山撞進了城的熊瞎子呢。
雖說從身邊的婢女以及使團內部的人口中聽說忠武侯尚且二十出頭,又說如何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之類的,可甄瑩自己卻根本不相信。在她看來,有著近萬萬人口的大唐帝國,怎麼能輪得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占據如此高位?同時,她又聯係一番國內的情況,那些封侯拜將的哪一個不是四五十歲,哪些不是滿臉的滄桑,未老先衰布滿皺紋?特別是那些被封了異性王的,更是五六十歲,甚至是牙口都出了問題的六七十歲的老家夥呢。
所以,甄瑩並不同意主動迎上門,即便是二叔將親眼看到的忠武侯又仔細的描述一番,甄瑩依舊是死活都不同意,堅持的認為二叔是為了唬自己去猜編出的瞎話。心中更為擔心的則是,萬一去了節度府,被忠武侯那個‘老家夥’一眼相中,恐怕連節度府的大門都別想出來了。帶著一廂情願的想法,甄瑩始終沒有答應甄能哀的要求。
對此,甄能哀也是無能為力。原本甄家眼下就這麼一個寶貝千金,平時疼都來不及呢!而且這次也是為了整個甄家的家族利益,才不得不想出這麼一個趁著向大唐朝賀的機會找一個強有力後援的特殊‘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