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兩天後就能回來,到那個時候我的臉也沒辦法好得那麼快,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能被順其自然地告知而不牽強,但是到那個時候整個家是什麼樣子的我就不知道了,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我告訴自己。我沒有什麼錯,我才是最終的受害者。
日子仍然要進行,第二天我跟姐姐沒有說一句話,我們總是在沉默地做自己的事,她做飯,我洗碗,看起來很契合的一切其實暗藏殺機。
弟弟也顯得有點不安,但是他盡量不讓一切表現出來,那一天是我自己去換的紗布,臉還是很紅,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上麵的水泡,醫生為我換上了新的藥膏,刺鼻的氣味讓我嗆得喘不過起來,我告訴自己沒事,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應付一切,但是等到我不是一個人的時候,我就要曾經傷害我的人一個一個付出他們的代價。
振風的電話變得很頻繁,老是問我在幹嘛或者藥換得怎麼樣,我告訴他很好,不用擔心。他又顯現出那天地擔心語氣,他告訴我如果堅強過度了就是逞強,他說不管我什麼時候想哭他都是第一個給我肩膀的人。我很感激他,我感激他為我做的一切。但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傷春悲秋,我也不能讓自己浸溺在痛苦裏,相比痛苦,人類實現夢想的方式有很多,而我,要用最無奈的那一種。
換好藥後我一個人往家裏走,但是突然又不想回家了。我靜靜地走在大街上,午後的山城仍然沉浸在睡意上,街上還能看到的隻是一些趕著上班的人和在自家門口搓麻將的老爺爺老太太們,我突然很羨慕他們愜意的生活,想想自己當初如果沒有從外公外婆身邊帶回家,也許現在親身見證這種靜謐生活的人就是自己,而我也不用受盡委屈,僅為了一點尊嚴,突然有點想念外公外婆了,我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兩聲被接了起來。
“南音嗎?在幹嘛呀?”是外婆熟悉的聲音。
外婆的聲音總是帶著很深恨深的滄桑感,而當她跟我說話時,又多了一層心疼。我知道外婆一直是最疼我的,在我生命最原始的地方,是外婆一起陪我呆著,她從來不會跟別人要功勞,她不會告訴別人在我最難長大的時候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養大,她也不懂得怎麼在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她一直都覺得對別人好是理所應當,她一點都不像奶奶。
“沒呢,在逛街,逛著逛著就想你們了,就給你們打了個電話?你和外公都還好嗎?”我問。
“我們好著呢,剛送小輝去上課,現在跟你外公在菜市場逛著,準備晚上的菜。”外婆那裏顯得有點嘈雜。
“真幸福呀,是外公載你嗎?”我問。
“是呀,怎麼今天問起這個問題了呢?”外婆問。
外婆不知道,我是多麼羨慕他們的小日子,與世無爭,不用為世俗和社會而煩惱,領著豐厚的退休金,帶帶孫子,做做飯,剩下的日子老兩口可以手牽著手一起度過,或者去跳舞或者去散步,這樣的日子多麼悠閑和自在,我是多麼想呆在他們身邊,見證他們所有的感動和幸福,可是為什麼命運總是要捉弄我,讓我在自己最開心的時候離開對自己最重要的人,看著別人幸福,我隻有遙望的份。
“沒什麼,你們這樣真好,那你們先忙吧,我先掛了。”和外婆道了再見後我掛了電話,我似乎看到了在街道的盡頭是外公外婆笑著向我走來,他們仍然是最初的模樣,他們頭上的白發沒有那麼多,他們的笑容不用爬滿皺紋,他們還是很親切地摸著我的頭讓我回家,可是倏忽一下,所有的幻想都被停在我麵前的車子給代替了。“要死啊,你不會往旁邊走嗎?”司機探出頭來大聲斥責著,我連忙走到一旁。
也許,在我走出很遠很遠之後,我就會忘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出發,我忘記了自己一直走下去的理由在於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幸福。而所有的一切在我以後的日子裏得到了驗證,我變得偏激而強烈,沒有一點餘地,對自己對他人。
回到家後我看到奶奶竟然在家裏坐著,她今天不是應該在三叔那裏幫她帶孩子嗎?怎麼會突然就在我家坐著呢?看到我回家了,奶奶問我:“去哪裏了?臉上怎麼了?”
“沒什麼事,剛才去了同學家。”我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就進屋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奶奶是姐姐搬來的王牌,剛才奶奶表示的關心是那麼地蒼白無力,她眼角凜冽的光早就把我的心割得千瘡百孔,她不是真心問我怎麼了,她隻是在揣測我的態度和想法,這些招數在我和她無數相處的日子中早就摸得嫻熟了,否則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在我家坐著,而且姿勢很明顯,就是為了等我回來。
“南音,我為你做了桂圓蓮子湯你出來吃點吧。”奶奶在門外喊,我答應了一聲鎖上了抽屜就出去了。
桌子上擺著冰鎮過的桂圓蓮子湯,冒著香氣,可是我怎麼都提不起胃口,奶奶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吃。
“臉上是怎麼了?要不要緊?”奶奶不冷不熱地問。
“沒事,不過是不小心被湯燙到了。”我不以為意地回答。
“是你姐姐弄的,對嗎?”奶奶問。
我停了下來,果然單刀直入了,那麼下一句她是不是會說不要告訴你媽媽。
“是的。”我回答。
“你姐姐這個人你最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什麼嚴重的事,她是絕對不會這樣傷害你的,我覺得你在跟別人說的時候應該加上這一點。”她轉了個姿勢,繼續說:“你從小狂妄自大,我們都是知道的,如今你姐姐這樣對你,也許你早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別人了,我今天跟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請你能夠自重點,不要添油加醋,否則我是不會容忍你這樣做的。”奶奶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所以,你是來警告我的嗎?”我放下了湯匙,說:“所以,你是來讓我不要跟別人訴說姐姐對我做的一切嗎?我知道我在你心裏一直是多餘的,你一直對我不喜歡,但是你又何必表現得這麼卑劣呢?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自己的孫女,別說是孫女了,就連親人恐怕也排不上號吧,我真是感謝你今天為我說的這些話,讓我徹底看清了你的嘴臉。我告訴你,到現在為止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顏南方對我做過的事,我搞不懂她為什麼那麼著急就搬來你這個救兵,不過既然大家已經放狠話了,我隻想告訴你,這個狀我告定了,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添油加醋,我不會想某些人這麼不自愛,為老不尊!”說完我甩碗離開。
我恨所有對我不公平的對待,我恨我的奶奶,我恨顏南方。為什麼我始終是被嫌棄和責罵的那個,為什麼就算我受到傷害我也要遷就那個傷害我的人。我對他們所有的幻想和愛在我甩晚而去的那一刻已經消失殆盡。
媽媽第二天傍晚到的家,到家的時候她正在廚房做飯,奶奶正站在一旁跟她講話,我進了廚房加了她一聲,但是我沒有叫奶奶,媽媽看到我臉上的紗布顯然有點吃驚,放下盤子急忙牽著我的手問我怎麼了。
“是姐姐。”我告訴她。
媽媽的臉色從剛開始的疑惑變成了生氣,“什麼!你姐姐怎麼會對你坐這樣的事!為什麼你們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怎麼了!”媽媽說著要幫我撕開紗布看看裏麵是什麼情況,我示意她很疼。奶奶在一旁臉色有點尷尬。
“南方也真是的,我昨天知道這個事情也很生氣,這些孩子也真是乖巧害怕你擔心並沒有告訴你。”奶奶在一旁附和著。
“是嗎奶奶,昨天讓我不要告訴媽媽的那個人不是你嗎?你現在做這些東西給誰看?給我嗎?”我諷刺她。
“我昨天那樣不是為了怕你媽媽擔心嗎?你媽媽在外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我隻不過是希望不用幹擾她的事情可以不要幹擾。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呢?”奶奶顯得很委屈,可是她表現出來的所有一切在我麵前已經很不值錢。
“叫你姐姐來。”媽媽命令弟弟。
“不用了,媽媽,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告訴你,我一直不想做告狀的那個人,”我看了一眼奶奶,繼續說,“可是我如果不說,在這個家裏,始終有人要打壓折磨我。我今天說的話沒喲一句是自己想要說的。”我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媽媽說。
“姐姐那天拿湯潑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她也不願意告訴我,奶奶在昨天讓我要自重,不要添油加醋,我說的所有事實你都可以問弟弟,他一直在場,我沒有任何的添油加醋,我很自重。奶奶你說是嗎?”說完我看向奶奶。
奶奶的表情一直很僵硬,我也能感覺到她心裏的憤怒,但是我一直想要這樣的效果,一切我就跟個死人一樣,她說什麼是什麼,她要怎麼顛倒黑白都可以我不要還她第二句話,但是一切的容忍有什麼用,換來不過是她的步步相逼,既然她不仁我何必守義。
“先把你姐姐叫來質問,其他的後麵再說。”媽媽礙於奶奶是長輩,顯然沒打算與他她計較什麼。
姐姐這時來到了媽媽跟前,“你是怎麼回事,竟然對你妹妹做這樣的事!”媽媽很生氣地問。
在獎懲這方麵,媽媽一向很公平,也許她可以跟我很久很久沒有講電話都沒關係,但是如果侵犯到我們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她都會站出來義無反顧地阻止。
“媽媽,我錯了,當時我太衝動了。我以後不會了。”姐姐低著頭,說話很小聲。
“你這樣很簡單地說我錯了就可以擺平一切嗎?萬一你妹妹留下了什麼後遺症你讓她以後出去怎麼見人,這些你想過了沒有,就算是她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你也應該控製自己的衝動,不管怎麼說你先動手就是不對的。更讓我無法相信的是,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媽媽扶住了額頭,很難過地說。
我看到姐姐羞愧的樣子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難過,但是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結束,顏南方要為此付出的代價永遠不止這些,我給過她機會告訴我原因,可是她一直沒有,我想就算等到有一天她追著我要告訴我原因,我也不屑聽。還有奶奶,她的偏袒在那天表現的那麼明顯和肆無忌憚,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一定。
“媽媽,沒事的,你也不要責怪她了,我這幾天也一直在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讓姐姐這樣對我,因為她不告訴我,所以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通,但是既然想不通就算了,我不希望因為這樣的事我們兩個人會鬧不愉快,我更不愉快我們的這個小集體會垮掉,讓某些人看笑話。”說外我瞥了奶奶一眼。
“南音,你這樣想我很欣慰,但是如果這麼縱容你大姐,她以後肯定會蹬鼻子上眼,南方,你到底跟不跟我說原因。”媽媽問姐姐。
“媽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了,在你們這麼多人麵前保證,我肯定不回說謊,但是別再問我原因了好嗎?我真的不想說。但是如果你是在步步相逼,我唯有用同樣地方法對自己,才能贖罪了。”說完姐姐從桌子上拿來剛剛倒上的熱水,就要往自己的臉上澆。
“幹什麼你!瘋了嗎?”奶奶驚呼著,打掉姐姐的手。“既然她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就不要強迫了,南方這個孩子平時也算乖巧,沒有原因是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舉動的,也許在這點上南音也有錯。”奶奶說。
果不其然,在最重要的時候,總會有奶奶出來遏製事情的發展,當然對象是要顏南方,如果是我,奶奶擺出的那個架勢必然是唯恐天下不亂。
“媽媽,算了,既然姐姐這樣也許真的有什麼無法言說的理由,您就不要一直追問了,況且奶奶這樣說了,我想事情也沒有追究的必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向前看,如何讓我的臉好起來也許是最重要的。”我說。
媽媽沉默地點了點頭,我看得出來她很憔悴,但是讓我真的想不到的是顏南方竟然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說出那個理由,這個理由真的跟我有關嗎。但是無論我怎麼想之前發生的事,我都再也想不起來哪個細節得罪到她,但是不論怎麼說,現在媽媽也算看清一點姐姐了,而奶奶,她的偏袒早已表現的淋漓盡致了,媽媽不過是礙於長輩的麵子沒有說。今天的一切怎麼說也對得起我這張差點被毀掉的臉了。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子吃飯的時候沒有說話,我的臉又時不時散發出惡心的氣味,媽媽一個勁地幫我夾菜,還問我藥物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我笑著搖了搖頭,姐姐一直悶頭吃飯,什麼話也不說,弟弟則時不時地看我,我不知道他的眼睛裏藏著什麼東西,但是我感覺到了陌生和疏遠。
我真的不想這樣,不想,可是當所有人都再敵視對付我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我已經告訴自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可是當一切不公平的對待像洪水猛獸般洶湧而來的時候,心裏不免升起一股報複的快感,澤群,也許在以後你就會明白,這個社會不是所有的人或事都是純潔如你,隻要一顆寬容的心便可以抵抗所有的傷害,我就是很典型的例子,隻是你不知道。而現在我隻是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媽媽因為一直在異地工作,所有她回家的次數很少,一般隻能十天回一次家,而且隻能呆兩天,媽媽在家的那兩天都是她帶我去醫院看病,在回來的路上她塞給了我很多錢,讓我一定要善待自己,她一直在表現她的愧疚,她告訴我她怎麼也想不到姐姐會做這樣的事,她因為我的寬容和忍讓很感動,她希望我能原諒姐姐,畢竟我們在這個家族裏已經很不受待見,她不希望因為內訌讓叔叔他們看扁。
我很認真地告訴她,我不會因為任何事記恨姐姐,我會努力讓自己待她如以前一樣好。
有這麼一天,我也在說謊話討別人的歡心,是不是很可笑。我們的生活,苦難的,艱辛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之後的日子一直在平淡中度過,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月,高考成績很快就要出來了,我一直很害怕麵對那一天,高考的那次是我唯一沒有跟同學對答案的一次,其實我也很懦弱,我在麵對改變的時候會很擔心,擔心上帝為我打開的那扇門通向地獄。我一直在用成績證明自己,而在過去的十幾年,我的成績一直無可厚非,但是真的到了上戰場的那一天,我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心虛的戰士。